秦铮拿起木梳,輕巧地挽着柔順的青絲給她梳頭。落梅居内外分外安靜,有幾隻鳥落在梅花枝頭,歪着頭順着浣紗格子窗向内打量,似乎對屋子裡二人的情形分外好奇。&ldo;外面這幾隻小東西既然喜歡看,你說我是不是該将它們抓進來,日日看着?&rdo;秦铮忽然往窗外瞥了一眼。隻是一眼,外面的生靈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忽地抖着翅膀飛走了。謝芳華偏過頭去,隻看到幾株梅樹頂梢的梅枝輕顫,她暗暗地罵了一聲,這樣的惡人不止是人怕,畜生也是怕的。秦铮彎了彎嘴角,&ldo;你看我一個眼神過去,那幾隻鳥都怕得飛走了,你最好别惹我。&rdo;謝芳華又被激起怒意,&ldo;到底是誰惹誰?&rdo;&ldo;爺喜歡你想親近你難道還是錯了不成?&rdo;秦铮認真地看着她挑眉。謝芳華失語,片刻後,抿着唇道,&ldo;喜歡幾百年前就被我丢了,爺您尊貴,還是小心莫要引火燒了自己,到時候有您後悔的。&rdo;秦铮住了手,嗤笑一聲,闆正她腦袋道,&ldo;爺從來就不信這個邪!從我出生起,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這個詞。若是說後悔,那麼隻說我根本就不該治了你的啞巴症,讓你會說話了之後來氣我。以前那個乖巧的人兒不見了,得想辦法找回來。&rdo;謝芳華忍不住翻了翻眼皮。秦铮見她不再說話,繼續給他梳頭,神色自若。一頭青絲被绾成雲髻的時候,林七也拖着小鳳祥和錢家班子須發花白的錢班主進了落梅居。林七腳步極快,小鳳祥被他拖得氣喘籲籲,錢班主跟着跑,老邁的身軀顫顫巍巍。二人都臉色極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ldo;二公子,小鳳祥給您帶來了!&rdo;林七來到門口,松開小鳳祥,對裡面恭敬地道。小鳳祥沒了支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比美人還我見猶憐地嬌弱三分。錢班主顫微地來到近前,一把拽起小鳳祥,讓他跪在地上,他同時也跪在了地方,對裡面緊張惶恐地道,&ldo;二……二公子,不知您找小鳳祥來……&rdo;秦铮扔了木梳,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到窗前,看着跪在門口的二人。小鳳祥擡起頭看了一眼,瞬間又吓得垂下了頭,身子不停地輕顫起來。錢班主感覺到秦铮的目光,不敢再說話,攪破腦汁地想着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铮二公子。從錢家班子來到京城後,從英親王府轉到忠勇侯府,再沒到别處去,戲也沒唱多了,隻不過唱了幾場。今年的錢家班子是最閑的,但是過的生計卻是最好的住處和吃喝,也未惹過閑事兒。秦铮看了二人半響,目光清清淡淡地飄在小鳳祥的頭頂上,&ldo;小鳳祥,爺問你一個問題,你仔細地認真地小心地誠實地給爺回答出來,回答得好了,爺就放過你,回答得不好了,爺就扒了你的皮。&rdo;輕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小鳳祥渾身都寒起來,他不敢擡頭,連連點頭,&ldo;二……二公子……您問,小人一定……據實以告。&rdo;&ldo;我的婢女聽音……&rdo;秦铮看着他,話語說了一半,改口道,&ldo;你擡起頭來說。&rdo;小鳳祥立即擡起頭,被京城貴裔府邸夫人們喜歡的小臉白得如霜紙一般,膽寒地看着秦铮,腦中快速地轉着聽音怎麼了讓二公子找上他了。&ldo;聽音沒到我身邊來的時候,以前是如何侍候你的?&rdo;秦铮伸手揪住窗邊仙客來的枝葉,漫不經心地問。小鳳祥一愣。&ldo;若不是據實以告,别忘了爺剛才說的話。&rdo;秦铮警告地看着他。小鳳祥一哆嗦,立即垂下頭,想起秦铮的吩咐,又立馬擡起頭來,努力回想聽音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總是罵她,想到此,頓時吓得面如土色,哆嗦得說不出話來。&ldo;說!&rdo;秦铮聲音微微冷冽。&ldo;小鳳祥,你倒是快說啊,你哆嗦什麼?铮二公子隻是問你聽音當時如何侍候你的?有那麼難說嗎?不就是做了一個婢女該做的事兒嗎?&rdo;錢班主急了,他生怕小鳳祥這副樣子惹怒秦铮,铮二公子可不是京城貴裔府邸那些夫人們對小鳳祥憐香惜玉,他陰晴不定,萬一做得不好,惹他不高興,不痛快,他真能砍了他的腦袋當球踢,也更能扒了他的這張人皮。可是他培養了小鳳祥這麼多年,怎麼能真讓他毀在秦铮手裡?小鳳祥聞言立即哆嗦着白着臉點頭,&ldo;班主說得對,她就是做了一個婢女該做的事兒。&rdo;&ldo;婢女該做的事情多了?爺問你到底都做了什麼?&rdo;秦铮挑眉。小鳳祥連忙道,&ldo;就是洗臉、梳頭、更衣……&rdo;&ldo;更衣?&rdo;秦铮眯起眼睛。小鳳祥膽寒心顫地道,&ldo;是……是更衣……&rdo;&ldo;怎麼更的衣?&rdo;秦铮危險地看着他。小鳳祥感受到了秦铮的低氣壓,吓得整個身子的所有骨節都軟了,舌頭也打結,&ldo;就是……就是更衣……&rdo;&ldo;爺問你怎麼更的衣?你連這個也不會說嗎?就是具體的!&rdo;秦铮惱怒地一拍窗棂。窗棂被他手震得嗡嗡作響。謝芳華在屋裡狠狠地瞪了秦铮一眼,從菱花鏡前站起身,慢慢地踱步走到窗前,小鳳祥可憐的模樣和錢班主着急恐慌的模樣出現在她眼前,她收回視線,從秦铮手裡将那盆仙客來解救出來,生怕他一怒之下砸了仙客來,英親王妃就算不找她算賬,也會跑過來耳提面命絮絮叨叨說教一番。秦铮扭頭瞅了謝芳華一眼,掃了一眼被她搬走的仙客來,沒說話。&ldo;小鳳祥,你快說啊,具體的,聽音怎麼給你更的衣?&rdo;錢班主畢竟年紀大了,吃的鹽比走的路多,見過的達官顯貴也多,雖然恐慌,但是定力還有,總覺得今日的事情蹊跷。早先他還以為是那個被铮二公子賜名的啞女聽音得罪了峥二公子被他如何了,如今見她完好地站在铮二公子身邊,料想不是大事兒,但小鳳祥若是說不好,也就是大事兒了。小鳳祥也看到了聽音,這個婢女不得不說自從到了铮二公子身邊變化極大,尤其是那張容顔,那衣着穿戴,珠翠首飾,讓他幾乎都認不出了,但還是那副沉靜波瀾不驚的樣子,想起她用冷水激了他的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頓時脫口道,&ldo;她笨手笨腳的,讓她給我洗個臉,她都洗不好,涼水冰死人。&rdo;&ldo;誰問你洗臉了?铮二公子問你的是更衣!&rdo;錢班主若不是跪着,就要急得跳腳了。&ldo;更衣也是笨手笨腳的,穿不好。&rdo;小鳳祥氣道。&ldo;哎呦,還是我來說吧!&rdo;錢班主看向秦铮,苦着臉道,&ldo;二公子啊,聽音姑娘沒在小鳳祥身邊多久,每日裡做的就是給他洗臉、梳頭、穿衣、上妝的活。但是這穿衣啊,我們家的角兒有個毛病,不喜女人碰他身子,尤其是聽音姑娘那時候不得他喜歡,穿衣似乎就是她被我買回來的時候用了一次,後來小鳳祥就不用她了,都是自己穿。再後來她就被您要到身邊了。&rdo;&ldo;不喜女人碰身子?&rdo;秦铮眼神又落在小鳳祥身上。小鳳祥看着秦铮,忽然臉紅了,垂下頭,一瞬間膽寒變成了扭捏。秦铮頓時收回了視線,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謝芳華,嫌惡地擺擺手,&ldo;行了,你們回忠勇侯府去吧!&rdo;錢班主一怔。小鳳祥也訝異,铮二公子就這麼放過他了?&ldo;還不走?難道要爺親自送你們回去不成?&rdo;秦铮趕人。錢班主驚醒,立即一把拽起小鳳祥,口中連連道謝,拖着小鳳祥往落梅居外走。小鳳祥扭回頭瞅秦铮,見他已經揮手關上了窗戶,看不到了,他扭回頭,跟着錢班主往外走。一步一步,比女人還嬌弱堪憐幾分。&ldo;你說,不喜女人碰身子是怎麼回事兒?&rdo;秦铮看着謝芳華。謝芳華看着他,回想剛剛小鳳祥看他臉紅的目光,忍不住好笑,&ldo;不喜女人碰身子,就是喜歡男人碰。爺,您這麼聰明,難道真不明白嗎?就是剛剛不過一個眼神,小鳳祥就将您扒光了。&rdo;秦铮頓時惡寒,臉沉了下來,怒道,&ldo;你是不是女人?這是你一個女人能說的話嗎?&rdo;謝芳華無辜地看着他,&ldo;爺,奴婢是女人,所以,剛剛小鳳祥才沒那麼看我。&rdo;秦铮頓時拍了拍袖子,似乎要抖掉什麼,但在謝芳華含笑盈盈的目光下,怎麼都覺得抖不到,更甚至渾身都不舒服,他懊惱地道,&ldo;你不準笑了。&rdo;謝芳華看着她的樣子,更是忍不住笑開。小鳳祥的不喜女人碰身子和秦铮最早的不喜任何人近身自然不是一個道理。&ldo;去,給爺燒熱水去!爺要沐浴!&rdo;秦铮扯了外袍,揮手指使謝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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