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座兩旁均設此花,皇後端坐着看了一排排的秀女,後又伸手從旁撷了一朵花捏在手上,娜仁看出她的百無聊賴,用團扇掩面,側頭沖她露出白牙一笑。
皇後眼神從她臉上掠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輕輕的,隻有近處這幾人聽見了。
一直坐得端正優雅的佟貴妃僵坐許久也不免想要鑽空松快松快,剛微不可見地動動腰身,身後大宮女芳兒的手捏在佟貴妃的脖子上,有些心疼地低聲道:“這珠冠可重得很。”
佟貴妃白皙的頸子挺直,姿态倒是仍然優雅,見她垂眸輕聲道:“無妨。”
這一屋子三個坐着的人,一個冰冰冷冷地闆着張臉威嚴深重,一個優雅華貴面帶淺笑如畫上走出來的人物,還有一個……坐得雖然端正,面上神情卻輕松得很,仿佛隻是來看熱鬧的。
就這三個人端坐在軒中,輕描淡寫地就決定了多少女子的來去。
那些秀女一個個目光熱切得很,落在佟貴妃身上時倒是多些——皇後隻發間绾着支翡翠扁方,加兩朵珠花裝飾;娜仁不耐煩那些沉甸甸的首飾,簡單的盤辮上斜插了一支銀鳳銜明珠的步搖,鬓邊一朵淺紫菊花,不算失禮罷了,與佟貴妃發間珠光寶氣金玉璀璨的七鳳冠是無法比較的。
遑論她身上織錦裁制的氅衣,遍繡寶瓶并折枝花卉,一身裝扮華貴雍容,竟連坐在鳳座上的皇後都壓過了。
事實上,佟貴妃今日一見皇後與娜仁的裝扮,心中便有些悔意,隻是衣冠都穿戴出來了,自然沒有再換的理,那般行事反而惹了笑話。
不過見的秀女多了,佟貴妃便漸漸沉下了心——出挑又如何,又不是出格。今日所見,他日或許哪一個便同處内宮,還是先把威勢尊榮留下要緊。
皇後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這一屆也沒有什麼關系戶,她挑起人來就更随意。
滿蒙汗八旗多少秀女篩選出來,最後也沒幾個中意的。
佟貴妃取帕子拭了拭額角的薄汗,笑着向皇後道:“到底是難得的大選,眼光實在不必太過嚴苛。妾身覺着到還有幾個能入目的,其實給皇上選妃,選才而非選貌,今日能到殿前的,就都是才德雙全的了。娘娘選幾個順心的,也給宮裡添添新意。”
“一時選了順心,隻怕日後不順心。”皇後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到時候和我也沒什麼關系,隻怕你們叫苦。
她闆在冷臉下的活潑也就娜仁看出了兩分。
不過娜仁心裡覺得即便真添幾個鬧心的,她也不過是在旁邊看熱鬧罷了,真有那等膽子大的敢鬧到永壽宮,她在宮裡肆無忌憚這麼多年,還沒有怕的。
這話不好說出來,與皇後對視了一眼,皇後微微擺手,站在階下的太監便唱道:“撂牌子,賜花——”
佟貴妃一番谏言毫無用處,倒也未惱,仍低眉淺笑地坐在那裡。
最後皇後還是看中兩人,都是容貌溫婉清麗,行舉規矩優雅的。
一戴佳氏,一萬琉哈氏,皇後親手撷下兩朵宛若彩霞的粉紅菊花替她們簪在鬓邊,難得溫和了神色,“日後,萬事可待,隻願你們常懷謙卑之心,莫以驕縱桀骜壞了花期。”
皇後訓話,二人不敢不聽,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佟貴妃微有些感懷,帶着兩分恰到好處的淡笑看着階下的人。
這日子啊,長着呢。
這二人後被安排在西六宮北邊的儲秀宮與鹹福宮,毗鄰為伴,由欽天監擇了好日子,擡了這二人入宮。
這日尚紅櫻入宮,随口說起新得的一卷海圖,娜仁想起還存在其勒莫格那沒落到正處的銀子,興頭一起,開了炕内側的炕櫃預備點一點私房錢,卻忽地見到那小巧玲珑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打開裡頭素淨的荷包安安靜靜地躺着,時光已長,那荷包已微微有些泛黃。
娜仁一拍額頭,想起這東西來,急道:“倒是我把它給忘了,當日太福晉叮囑過,清梨有孕便要交給清梨的。快,咱們去啟祥宮一趟。”
瓊枝忙答應着,過去時康熙卻在,二人一處臨窗翻着詩書,倒顯得急匆匆過來的娜仁破壞了這靜谧時光。
清梨忙叫人端茶來,又道:“多急的事兒,走得這樣氣喘籲籲的。若叫老祖宗知道了,又要念叨你。”
她按着娜仁在炕上坐下,康熙也道:“這幾日天微有些冷了,還穿着夏衣,走得這樣急,發了汗就不好了。”
“是我忽然想起有一件答應了别人卻沒做的事,心裡着急,走得就快了。”娜仁将瓊枝手上捧着的小匣子遞給清梨,道:“我就不坐了,這東西是當日太福晉臨終交給我,告訴我待你有孕便給你的,前幾日我忘了,今兒清點東西想起來,這才急急忙忙地給你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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