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想,這沒見識的丫頭片子硬是道,&ldo;反正四喜絕不叫愛錢,說出去顯着我多愛财似的。四喜就叫四喜吧,這名字多好,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rdo;阿念道,&ldo;丫環叫四喜也不大好。&rdo;洞房花燭,金榜題名什麼的,也不是說女孩子的。何老娘點頭,&ldo;還是我阿念有水平,不愧是念書的人哪。&rdo;何子衿想了想,&ldo;那就叫丸子吧,四喜丸子,一道好菜。&rdo;何老娘道,&ldo;能給丫環取這名兒,一聽就知道你這做主子的是個饞嘴的。&rdo;何子衿嘻嘻笑,&ldo;我不嫌。&rdo;三姑娘雖樂意哄姑祖母開心,可&ldo;愛金,愛銀&rdo;這名兒,實在有些叫不出口,她遂趁機道,&ldo;那二喜五喜便叫碗豆、小麥吧。多樸實啊。&rdo;&ldo;得,一堆吃的。&rdo;何老娘覺不出有啥樸實的,又不是災年,幹嘛取一堆吃的名兒啊,撇撇嘴,十分覺着自家兩個丫頭沒見識。沈氏順勢茬開話兒,笑,&ldo;說到吃的,翠兒去叫廚下添兩個好菜,晚上留阿文用飯。&rdo;胡文笑,&ldo;姑祖母和嬸嬸總是這樣疼我,叫我來了還想再來。&rdo;何老娘悶悶,&ldo;你盡管來,反正咱家别個沒有,吃的管夠。看你姐妹們取了這好名兒喲,虧還是念過書識過字的人哪。&rdo;三個丫環算是得了新名字,何老娘卻因自己珍藏的好名兒沒被采納,直念叨了何子衿三姑娘半日。雅量????何家買了三個丫環,人口一下子就顯得多了。好在家裡房屋寬敞,三姑娘住着西廂,西廂三間,三姑娘住靠北的一間,中間做了個小廳,靠南的一間放些雜物,如今收拾一二,便給碗豆小麥來住。何子衿如今與何老娘住隔間兒,何老娘是住正房東屋,東耳房給了餘嬷嬷,何子衿住的是正房西屋,西耳房給她收拾成了書房和手工編織房間,丸子來了就安排了同餘嬷嬷一屋。餘嬷嬷難免跟三個丫環說了些家裡的規矩,再有就是好生服侍姑娘,有眼力多幹活兒的話。這三人剛來何家,都是隻身上這一身衣裳,餘嬷嬷又各給她們找了身換洗衣裳,叫她們自己收着。倒是晚上何恭聽沈氏說三個丫環花了十八兩,道,&ldo;這張牙婆倒是個實在人。&rdo;&ldo;除了碗豆年歲大些能做活,丸子小麥都才九歲,模樣亦不出挑兒,她這價錢算是公道。&rdo;倘挑那那模樣斯文俊俏的那幾個,怕就不是這個價了。沈氏笑,&ldo;咱家兩個丫頭都是有心人,咱家倒不是買不起那好模樣的使喚,隻是還是那句話,買丫環是為了幹活兒。那模樣好,或是斯斯文文的,怕是心氣兒高,在咱們小家小戶的,也不相宜。阿冽就知道一個好看,幸而不是叫他挑。&rdo;沈氏決定,便是以後買丫環,也不能叫男人們挑,眼光不成。何恭笑,&ldo;阿冽還小呢。&rdo;&ldo;這麼小就知道好看難看了。&rdo;沈氏也覺着好笑。何恭忽道,&ldo;三丫頭這親事定了,要我說,還是尋個時候同李大娘說一聲。三丫頭嫁妝需預備,别的好說,家俱采買咱們看着辦就成,針線可得三丫頭自己來的。再者,總不能成親後還出去做賬房吧。親家也不是這樣的門呈便好。&rdo;沈氏笑,&ldo;前些年,康姐兒她娘給了我一匹上好的大紅料子,叫我給子衿做衣裳。那料子好的了不得,忻族兄是做錦緞生意的人,聽康姐兒她娘說還是貢品呢。我沒舍得給子衿用,這些年再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了,幹脆兩個丫頭一人一半,做了嫁衣穿吧。&rdo;何恭自然說好,挽了沈氏的手笑,&ldo;你這一說,我就想起咱們子衿來。現在雖還小,以後說親定也要同三丫頭這樣就說在咱們縣,離得近,來往也方便。倘要說到遠處,再好的人家我也不能應允的。&rdo;&ldo;是這個理。&rdo;沈氏笑,&ldo;你說,我總覺着好似昨兒個還是子衿小時候呢,怎地一轉眼,孩子就大了。她小時候,我天天盼着趕緊長大,這會兒大了,又盼着長得慢一些才好。&rdo;夫妻二人說些兒女話,夜深便歇了。三姑娘何子衿雖說都有了自己的丫環,隻是三姑娘每天要去繡坊做賬房管事,一時不便帶在身邊,便令年紀大些的碗豆每日随她去繡坊,晚上再去繡坊接她回家。餘時便叫碗豆小麥兩個在家由餘嬷嬷分派着做活,丸子則被何子衿給了沈氏使喚,道,&ldo;丸子在家帶過孩子,娘你生産的日子跟翠姐姐差不離,到時叫丸子在娘你這裡搭把手。&rdo;丸子年歲小些,到這個世道,何子衿也不管什麼童工不童工的了,就是她自己也是自小學着做針線幹活兒的。沈氏笑,&ldo;這也好。&rdo;翠兒身子漸沉,沈氏也不大使喚她了。丸子雖小,沈氏想着先替閨女瞧一瞧丸子的品性,把一把關才好。買好了丫環,何子衿去朝雲道長那裡抄了幾日書,展眼便是中元節了。因沈素不在家,沈氏想着娘家那邊兒的祖先,雖能托族人代為祭拜,隻怕族人不夠盡心,便同何恭說了。何恭道,&ldo;你備些供香,我帶着小福子去祭一祭,也看看先人墳瑩可好,倘或該有收拾之處,我一道辦了。&rdo;沈氏點頭,&ldo;這也好。&rdo;何恭又與何老娘說了一聲,何老娘想了想,歎道,&ldo;這也有理,阿素在外頭做官,他也沒個親兄弟,近些的叔伯也沒幾個。你就去瞧瞧吧。&rdo;說來沈氏家裡也是人丁單薄,何老娘與沈氏道,&ldo;着緊的把香燭紙線預備好,再備些供香,叫阿冽他爹十三過去祭一祭。&rdo;十五是正日子,必要祭自家祖宗的。而且,中元節上墳祭祖,早上兩天無妨,晚了就不好了。沈氏忙道,&ldo;我都叫小福子置辦齊全了,連帶咱自家用的,一并齊備了。&rdo;何老娘點點頭,又叮囑了何恭幾句方罷。中元節是上墳祭奠的日子,便是學裡也放了兩日假。待何恭去沈家墳上祭了一回,就到了祭自家祖宗的時候。中元節何家是要吃餃子的,倒不是碧水縣風俗如此,主要是,據說早死的何祖父活着時最愛這一口。故而,中元節家裡都會包帶些餃子到墳上祭拜,讓地下的祖父嘗嘗家裡的吃食。女人們在家包餃子,何老娘瞧着時辰差不離,便讓周婆子先煮一鍋,叫何恭與阿冽并小福子先吃。因要趕着去上墳,他們吃的早。何老娘在廊下摩挲着買回來的紙錢元寶,絮叨,&ldo;給死老頭子多燒些錢,缺什麼隻管拿銀子買去。&rdo;沈氏在一畔将成疊的紙錢碾開,何子衿與三姑娘撿了一碗餃子并幾樣幹果鮮果裝在了食盒,這是要拿去做供香的,何子衿道,&ldo;地府裡肯定多是有錢人。&rdo;紙錢鋪子裡花樣也多,除了紙錢元寶,還有各式地府通用的幽冥銀票,幽冥地契之類,做的跟真的一樣。何家尋常過日子節儉,這上頭素來大方的,買了許多燒給祖宗花用。何老娘糾正,&ldo;是有錢鬼。&rdo;何老娘又道,&ldo;那也得有人給燒錢才有錢呢,像那沒人給燒錢的,到了地下也是個窮鬼。&rdo;說着話,何老娘招呼何恭一嗓子,&ldo;一會兒跟你爹說,叫他保佑你媳婦再生個小子!&rdo;又同何冽道,&ldo;多給你祖父嗑幾個頭,跟你祖父念叨念叨,你想要個小弟弟。&rdo;何恭何冽父子頓時黑線滿頭,壓力山大。何子衿吐槽,&ldo;祖父又不是送子觀音。&rdo;何老娘斥,&ldo;知道個甚!沒見識的丫頭片子,咱家運道好,都是你祖父在地下保佑咱們呢。&rdo;阿念怕老鬼饞的慌,肚子裡問他,&ldo;你要不要也燒些香燭吃?&rdo;老鬼:……其實,說鬼吃香燭之類的,都是謬論啊。老鬼之切身體驗。總之,中元節過的熱熱鬧鬧。過了中元節,該上學的上學,該上山的上山,何子衿繼續去朝雲道長那裡抄書,朝雲道長看她的鵝毛筆效率頗高,頗有興緻的問了兩句。何子衿素有眼力,今日便帶了一套送朝雲道長。朝雲道長拿在手裡把玩,道,&ldo;這筆也有趣。&rdo;何子衿,&ldo;寫字快。&rdo;朝雲道長點頭,&ldo;這倒是。&rdo;回憶了一回何子衿握筆的姿勢,學了一回,覺着不大便宜,問,&ldo;你自己做的?&rdo;&ldo;嗯。&rdo;山中秋色正好,桌間一隻葦編的淺底簍子,裡面是十幾隻新摘的蓮蓬,邊兒上一個青瓷盞,圓滾滾半盞新剝的蓮篷,何子衿笑,&ldo;來時路上見芙蓉寺的小沙彌在摘蓮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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