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再多艱難險阻都闖過來了,沈桐兒當然是不怕死的,她擔心的是鹿笙的深不可測、别有用意,倘若被利用了,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愚蠢?原本便氣氛嚴肅的大堂因着持續的沉默更顯僵持。鹿笙擺手道:“今夜已經乏了,不如沈姑娘好好考慮一夜再痛快給個準話,放心,即便是你答應千萬,我也會安排可靠的幫手同行,畢竟鲛膏事關祭祖之禮,絕不容許有半點閃失。”“好。”沈桐兒松了口氣,立即微笑:“那我們便暫且告辭了,小白,走吧。”蘇晟始終不曾把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聞言自然而然陪着她離開雲座。旁觀過整個過程的季祁終于上前一步說道:“那男人的底細屬下暫時探不清楚,南陵原裡許多百姓都謠傳那是鳳凰變得神子,這等可笑之語實在不能對家主啟齒禀報啊。”“鳳凰?東邊出了鲛人、南邊又出了鳳凰。”鹿笙勾起涼薄的唇不置可否:“有趣。”——已然繁華不再的黃府裡回蕩着夏蟲鳴叫的聲響。走馬燈剛被點燃,便滴溜溜地轉了起來,照亮了暗淡的夜。可惜沈桐兒暫且無心玩樂,守在桌邊愁眉苦臉:“去還是不去實在難以決定,我的本事不如我娘十一,在南陵原都頗難應付了,去長湖鎮和帶你送死有何區别?”蘇晟優雅地為她煮着茶,淡聲道:“不用擔心我,早都講了,由你決定。”沈桐兒煩惱:“你就不能給個意見嗎,我決定不了呀。”“那不如回絕鹿笙,現在就啟程歸家?”蘇晟似是極為了解她的脾氣,故意這般唱反調。沈桐兒果然不願答應,起身道:“讓我再想想。”蘇晟瞧着爐火淺笑,側臉如畫中仙般生動卻不真實。“我要洗個澡。”沈桐兒宣布。“哦。”蘇晟不擡頭。“你出去,别在這裡礙事。”沈桐兒牢牢把雲娘的教誨記在心間,未成親時絕不可與其他男子無隔閡。“不是說我不過是隻鳥嗎?從前也未見你避諱。”蘇晟擡眸反問。沈桐兒想起當初在迷雩山上初見這家夥,什麼都沒想就在瀑布邊脫衣沐浴的舉動,頓時郁悶地紅了臉,沖過去推搡:“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快去門口等我。”蘇晟在抵抗的同時露出暖人笑意,終究還是拿起燒沸的水壺放在桌上,到門外的長廊靜坐去了。等待并不難熬,心中有期盼的時候,無論怎麼樣都可以坦然面對時間流逝。真正難熬的狀況在于就連等的機會都沒有。隻剩下自己去面對空茫茫的世間,那才比什麼寂寞都可怕。——像很多姑娘一樣,沈桐兒也很喜歡在洗澡的時候琢磨事情。所以待她濕漉漉、粉撲撲地換上新衣跑出來時,頓掃方才陰霾,宣布道:“小白!我決定了!”坐倚在長廊石柱旁的蘇晟幾乎陷入夢鄉,聞聲擡眸問:“什麼?”沈桐兒湊到他旁邊小聲說:“咱倆先去偷,偷得到就跑,偷不到再走一趟長湖鎮,反正——我不想兩手空空的回去見我娘。”“偷?”蘇晟全然不曉得她哪裡來的自信,頓時無言以對。沈桐兒拉住他的袖子說:“你到底願不願意?不願意我就自己去。”用“毫無原則”來形容蘇晟對小姑娘的态度再适合不過,他轉而便微笑歎息:“偷竊多半是是要失手的,如到時沒有惹怒鹿笙,如約到長湖也無妨。”“嘻嘻,那現在就出發。”沈桐兒少年不識天高:“我倒要看看那鹿家人究竟都有什麼本事。”——被鹿家暫時關店的雲座再無往日喧嚣。周圍所布應當暗哨不少,靜悄悄地令人生疑。換好夜行服的沈桐兒比往常低調多了,神不知鬼不覺地趁着烏雲遮月的功夫,用金縷絲蕩到屋檐下,擡手打暈站在那的兩名年輕女子,便快步溜入走廊。無奈恢複鳥形的蘇晟華光四溢、格外顯眼,尾随而至時差點把桐兒吓死。她躲着巡邏的守衛把鳥兒抱進個空蕩的廂房,小聲道:“你能不能低調些,變成烏鴉怎麼樣?”蘇晟:“……”沈桐兒郁悶:“不該帶你來的,這是在室内,他們要瞎成什麼樣才看不見你?”蘇晟在維持尊嚴和保護她之間猶豫片刻,最後化出微光漸漸縮成了燕子大小,落在沈桐兒肩頭。沈桐兒頓時興高采烈:“好可愛、好可愛,以後你都這樣吧!”34波濤正暗湧晨曦透過薄霧,催促着南陵原迎來了如常的一天。慣于早起的沈桐兒迷糊地睜開大眼睛,嗅到幾許食物的溫香。她扭頭見桌上的鳥籠空掉,趕忙急匆匆地換衣洗漱,跑到廂房的前廳去問:“小白,你給我買早餐來了嗎?!”正在桌前慢悠悠擺碗筷的蘇晟擡眸,微笑回答:“我做的。”“……你一隻鳥會做飯?!”沈桐兒驚訝地脫口而出。“……能否别将這種話挂在嘴上,特别是這次出門在外,還是少惹事生非的好。”蘇晟挑眉,擡袖遞給她雙筷子:“我到竈房詢問了下,那裡的廚娘便教予了我。”沈桐兒坐到桌前,望見夾着碧綠蔥花的小饅頭,魚湯乳白,蒜蓉木耳與桂花糖藕又極為清爽,不禁啧啧稱贊:“又會制燈又會烹饪,小白還真是賢惠。”隻有極為稀少的東西才會得到珍視,所擁有的一旦無窮無盡起來,反倒舍得花在最奢侈的地方。蘇晟已經不記得自己活過多久,自知時光無垠,當然耐下心去學旁人不甚在意的小事。他略顯無奈地落座,用修長手指彈了下沈桐兒的額頭:“有沒有聽到我說話?”“知道啦,我怎麼會跟外人亂講你的底細呢?”沈桐兒反問,迫不及待地拿着勺子吃了起來。蘇晟似對這回答很滿意,不由帶笑凝望。但沈桐兒轉眼又發愁:“那日我差點被嘉圖打死,你是不是飛來救了我,還化成這副模樣?被許多僥幸活下來的百姓傳得沸沸揚揚,就連我都是從街邊聽來的,所以恐怕鹿家那些人早就知道了……”“知道又如何?”蘇晟淡聲反問:“他們能奈我何?”沈桐兒咬着花卷歎息:“有雙翅膀可真好呀,想去哪裡去哪裡。”蘇晟瞧她的傻樣,彎眸無語。“小白……”沈桐兒擔心道:“剩下的魂塵吃沒了,你是不是很餓呀?”蘇晟輕聲回答:“無妨。”沈桐兒望望門外晴朗的天色,保證道:“快到出發的時間了,隻要找到異鬼,我馬上就捉來給你!”她的語氣如此信誓旦旦,仿佛手到擒來。這樣也好,年少才有快樂。若活到瞻前顧後的一把年紀,卻是做什麼都提不起興緻來。——古老的南陵原因鹿家的青睐而繁榮,如今雖遭大難,但年輕家主的來訪又再度帶來了希望。收拾好行李和幹糧後,沈桐兒便與蘇晟走出了城門,忍不住回首逆光望向斑駁牌匾,自然感慨道:“當初到這裡的時候,我可沒料到會發生這麼多波折。”“人生本就無可預料、順其自然就好。”蘇晟趁機拉起她的手:“出發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什麼呀?”沈桐兒疑惑。蘇晟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去長湖鎮的路途上如何兇險,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不覺得你葬身在外面會讓你娘覺得欣慰,所以不要再去舍命救任何人,包括我。”“知道啦,我又不是鐵骨铮铮的英雄好漢,隻是有時想不了那麼許多而已。”沈桐兒笑道:“但是若小白遇到壞人,我肯定不會逃跑的,所以才不答應你呢。”蘇晟無語。“嗨呀,前面那些是不是鹿家人?我們快過去。”沈桐兒忙拽着他飛跑。蘇晟早不似年輕時喜愛動彈,被這小丫頭折磨得無言,卻未發出任何抱怨。——鹿笙不愧是掌管了天下大半财富的有錢人,僅僅是去購買十鬥魚油,便安排起令人咋舌的奢華車隊。靠過去的沈桐兒瞧見家主被那對綠衣姐弟簇擁着,并未敢造次亂講話,隻是道:“用不着這麼多護衛吧,幾個人一輛車便可拉得回來,如此招搖過市,反而會惹禍上身呐。”鹿笙優雅地站在太陽底下,皮膚泛出病态的透明,眯起眼睛仰望在夏風中飄蕩的旗幟,冷笑:“是嗎,我倒好奇是什麼禍如此大膽,敢惹到我的頭上。”已經清點好車馬人員的季祁靠近禀報:“鹿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鹿笙點點頭,瞧向沈桐兒:“長湖鎮已經在異鬼的陰影中覆滅了幾十年,越靠近那裡,危險越匪夷所思,姑娘不妨還是惦記着自己的長處,想想怎麼幫季祁鏟除異鬼的好,其餘生意之事也無需過多擔心。”“好,我們走。”沈桐兒哼道。未想季祁卻拱手像綠衣美女:“花姑娘,請上車。”豔麗奪目的花病酒從鹿笙身後走出,轉身告别:“鹿先生,多保重。”鹿笙笑得清涼:“酒兒也保重。”雖然沈桐兒不谙男女之事,并不懂得他們的關系,卻依然意外,也不曉得這位嬌滴滴的美女能幫到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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