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藏得極好,仍是沒能逃過師父的眼睛,程顯聽心裡揪了一下,卻是真的面如止水。師徒倆四目相對,沉默起來,程顯聽眸色略沉,在心中醞釀片刻,剛要張口,程透搶先道:“昨天發生了什麼,我起來怎麼不在山洞裡?”
第85章見微
程顯聽怔了一下,他不知究竟是徒弟太不會說謊,還是自己能将他所有一覽無餘。他微垂着眼看見青年掩飾在眉梢眼角的不安與不甘,他在撒謊,在逃,他——想掀過去這一天。
為什麼?
巨大的不解與隐隐翻湧的惱怒在占據着程顯聽的腦袋,他隐在袖下握住一個小盒的手緊了緊,程透看到師父的眉心不着痕迹地擰着,神情複雜,師徒倆盯住對方僵持,許久,程顯聽慢慢将那神色斂了,擡手說:“出了點小事。”他手裡托着個小瓷盒,遞給程透,“趁你睡覺的時候我去藥房磨的。”
程透接過了,明知故問說:“什麼事?”
程顯聽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道:“小事。”
“哦。”青年低低應了聲,握着藥盒轉過身去,“我頭疼,去吹吹風。”
說不上是澀是苦,他以為程顯聽至少會試圖編些理由解釋或說明下,可是什麼都沒有,他隻是順着自己的話說了下去,出了什麼事?小事。小事。
本也是毒發所緻,大抵對程顯聽來說,這真是不足為提的事。他能得到什麼?一盒藥粉,他在他身上留下道道紅痕,一夜纏綿一盒藥粉,公平得很。
程透本以為自己想得很清楚,可當他握着那盒藥粉時,卻還是失望、甚至有些憤怒,想回手就把那藥盒丢下萬丈懸崖裡。
像是非要打碎一池平靜。
程透低着頭剛要往前走,程顯聽卻在後面悠悠地說道:“頭疼你去吹什麼風。”他不由分說,一把拽住了程透的手腕,力度極大地往旁邊一拽,把程透又拉回來面對着自己。
程透一震,還沒反應過來,程顯聽微微一笑,又蓦地斂了。他看到他的眼睛,深邃,深情。虔誠,或冷漠,每一種都是他,每一種都不足以是他。
“我有件事問你。”
顯聽,顯聽,顯微知著。他緊緊攥着程透的手腕,頓了一下,沉聲道,“你願意同我共度餘生嗎?”
仿佛盛夏烈火似的暑氣消弭,連呼吸心跳都被停止,程透半張着嘴,久久擡眼凝視着程顯聽。他的胸口發緊,某種奔湧在血脈裡的什麼快要将他淹沒淹死,他想回答他,又好似發不出聲音,這青年生來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實如夢幻泡影,他怕這一刻是假的,一觸即碎。
“問你話呢?”程顯聽把他又拽近了些,半阖着眼睛挑眉道,“再不說話我走了。”
“我……”程透張嘴,他似乎還沒醞釀好該說些什麼便急于回答,琉璃般的眼睛眨了幾下,忽然急促呼吸起來,“我所作所為,所有今天,都隻是為了與你共度餘生。”
這次,遊刃有餘的師父終于怔住了,心裡像有把鈍刀搓來搓去,他很想再鄭重地,認真地回答承諾些什麼,可是紅瓦檐外、青山綠水的天涯盡頭,隐隐湧現出的墨色烏雲在忠告着人即刻緘口。
可是——
程顯聽一把摟住程透,他把下巴緊緊貼在徒弟額角,那身軀擋住了烏雲,眸色深沉的人與深沉的雲對峙。他摟住程透肩膀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我沒教過你怎麼說謊,你真是很不擅長。”
天際風起雲湧,金色陽光照破烏雲,筆直如劍。
“下回不知道怎麼辦,直接過來撒嬌嘛。”
與此同時。
毫無征兆的,小殿下從夢裡忽然醒了。他保持着結跏趺而坐的姿勢,茫然地環顧四周——萬佛堂裡尊尊重重,或七寶金身,或泥塑木雕,十方世界種種如來菩薩齊齊面朝中央,或金剛怒目,或慈眉含笑,或高至數丈,或不過手掌大小——小殿下就坐在這萬千佛像矚目之下,唯小殿下心如明鏡台,能坦然于此處安眠。
這是小程透為數不多不會跟來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架得住頂禮膜拜之沖動,隻有小殿下才可以安如泰山,他隻走向萬佛之中,僅此而已。
不取于相,如如不動。
小殿下站起來,緩緩走到萬佛堂的角落。堂内最高的彌勒菩薩金像下有着一小塊兒地方,他閑暇時會去畫些什麼。精美的壁畫蓋了一層又一層,前幾日才起頭的鹿王本生,九色鹿剛勾出個形,小殿下沾着些快要凝固的顔料提筆,看這鹿靈動又濕漉漉的眼,越看越像自己屋裡那個睡大覺的小孩子。
他不想畫了,放下筆走到彌勒菩薩像前,仰起頭注視着。那是一尊半蹲着*的彌勒像,身前僧衣溫柔地垂下,仿佛風動便會揚起,這讓他想起了來時小程透塞給他的那朵白色的忍冬。小孩不知道從哪兒夠的,一朵放在枕頭旁邊,一朵非要送給他。小殿下想把這朵花留在佛前,他從袖子裡摸出那忍冬,卻發現纖細卷曲的花瓣早已枯黃,風幹了般一觸即碎。他想了想,仍是把花輕輕放在了彌勒菩薩像前,自己走出了萬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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