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不由苦笑,她恨死了這關系,偏還有人羨慕。不過細說來,若是沒有那段私情,他真可算是個不錯的娘家人。她不願多提起他,越提越灰心。便換了個話題道,&ldo;你可聽說魏國夫人的事?監史去了這三天,一點音訊都沒有,也不知怎麼樣了。&rdo;采葑轉過臉看園子裡晾的熟紙,兩個匠人在底下護着,風一吹,嘩嘩響成一片。她把青竹簾子卷起來些,随口道,&ldo;聽說是武家兄弟下的毒,借着往宮裡送果子,原本沖着天後去的。沒想到魏國夫人搶了先,倒成了替死鬼。&rdo;她突然收了口,帶着提防的表情讪笑着,&ldo;哎呀,我口沒遮攔混說的,司簿好歹别往出傳,也别說是我說的,否則我就沒命了。&rdo;布暖抿了抿筆頭道,&ldo;你是頭天認識我?我是這樣的人麼!你隻管說,我定是守口如瓶的。&rdo;采葑嘴裡諾諾應着,左顧右盼的看了一圈,方道,&ldo;這裡頭事誰說得清,家務罷了!我有兩個小姐妹在甘露殿當值,回了榻榻裡常談及些後宮秘聞。說魏國夫人本來是要封妃的,礙着天後未能如願。也的确是不成話,哪裡有姨丈讨外甥女的道理!魏國夫人再乖巧可人,到底不及天後經曆的風浪多。虎口拔須,分明是不自量力。如今落得這個下場,隻可惜了如花美人。&rdo;布暖也聽出了個大概,橫豎就是外甥女和姨母争寵,到最後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果然當權者和尋常人是不同的,布暖一陣頭皮發麻,毒殺身受皇恩的外甥女尚且這等容易,那麼賀蘭怎麼辦?他簡直成了砧闆上的ròu,下一個将死之人會不會是他?&ldo;那韓國夫人怎麼說呢?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不得讨要個說法麼!&rdo;女人家一旦打開了話匣子,要一下收住是很難的。采葑驚訝道,&ldo;你不知道韓國夫人前陣子已經故去了麼?也難怪,上吊死在宮掖裡,秘不發喪是一定的。就是賀蘭監史連着好久沒來蘭台辦公的那陣子,我看他和你有些交情,怎麼也沒同你說?&rdo;她怔愣過後笑了笑,&ldo;我哪裡和他有什麼交情!《三十國春秋》要收尾了,他來這裡考證典籍,這才和他cha科打诨白話兩句的。&rdo;想了想不免感歎,&ldo;監史遭受這種打擊,怪難為他的。&rdo;采葑歎着氣道,&ldo;是啊,虧他是個男人,倒還挺住了。換做是我,哪裡還能活下去!最親的人接連沒了,他往後可不是孤苦伶仃了麼!&rdo;布暖呐呐應了,擱下筆問,&ldo;什麼時辰了?&rdo;采葑看了看園裡的日晷道,&ldo;未時三刻了,想來這時魏國夫人出殡了吧!&rdo;布暖心裡發堵,但願賀蘭不要一時沖動做什麼傻事才好。萬一不留神言語上和天後發生沖突,到最後苦的是自己。她也沒心腸再謄書了,起身替他摘抄編纂史籍要用的名錄。采葑見她恹恹的便退了出去,她站在書架子前發愣,一頭牽拉着自己,一頭又擔心賀蘭,弄得七上八下沒主意。好容易斂了心神,哐的一記推門聲,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忙轉過去看,賀蘭胡子拉雜的坐在她的座兒上,兩眼呆滞,泥塑木雕似的模樣。她撂了手劄過去給他倒水扇風,小心翼翼道,&ldo;事情都安頓好了?&rdo;他不說話,突然傾前身子抱住她,把臉埋在她胸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起來。她有些尴尬,又覺得心驚。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會哭得這麼悲情凄惶,他渾身劇烈顫動,不是嚎啕的大放悲聲,隻是嗚嗚的哽咽,更是損肝傷肺的慘狀。她不知該怎樣安慰他,隻能笨拙的拿手捋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喃喃着,&ldo;好了好了,哭出來就痛快了……&rdo;她就那麼摟着他,心裡有溫柔的牽痛。這樣傷痕累累的人生,再多勸勉也不能緩解痛苦,隻有讓他盡情的哭。他果真哭了很久,眼淚打濕了她的衣襟。漸漸平靜下來,隻剩微微的抽泣。半晌松開他,像是嘲弄又像不屑的撇了撇嘴。&ldo;我倒弄得和你似的了。&rdo;布暖低頭看看胸前,有點無力,&ldo;你這是報複我,這回好了,給你賺回去了。&rdo;他深深抽了口氣,&ldo;可不,連本帶利都回來了。&rdo;努了下嘴,&ldo;挺軟的。&rdo;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再細思量,面皮轟然漲紅了,掩着胸道,&ldo;真不該可憐你,你就是個滾刀ròu!&rdo;他還眼淚汪汪的,卻又咧嘴笑了笑,&ldo;我這是誇你呢!瞧你挺瘦個人,沒想到豐ru肥臀,白便宜了藍笙那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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