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遙首先就叫起來,他說:“兵爺,這不好吧,你們要是要銀子……我們有的是……還望高擡貴手。”其中一個兵士猛地抽出刀來,沖聞人遙喝道:“不想死就滾開!”聞人遙被吓了一跳,躲在陸玑身後的林堯“哇”的大哭起來。哭聲哭的這幾個兵士心煩意亂,有一人就目露兇光,提着刀朝林堯幾人走過去。另兩個人卻直直的朝姜梨走來。他們目光貪婪,盯着姜梨的眼神就像是狼看到了獵物,姜梨的手摸到了袖中那把剪刀,還是她被姬蘅所救,住在黃州城的那日,從梳妝台的簍子裡摸到的,大約是之前的宅子主人留下的剪刀。那把剪刀精巧,一直被她藏在袖子中,本以為用不上了,沒料到會在這裡用上。她忍不住看向姬蘅。姬蘅仍舊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隻是看着她,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姜梨知道他不會放任眼前的一切發生,但她的心,還是随着這兩人腳步的走近,慢慢的提了起來。就在其中一個兵士淫笑着走到她身邊,手就快挨到姜梨的臉的時候,姜梨猛地抽出了袖中剪刀,惡狠狠地朝面前的人刺去。然而下一刻,她隻看見眼前有紅影閃過,那襲紅色的長袍裹住了她,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他的聲音低醇而輕柔,卻帶着一點冷意,他說:“别怕。”受傷姜梨呆呆的任由那人将自己松開,等她看清楚面前的時候,就見面前的那人,從手腕處,雙手被齊齊斬掉。姜梨看不清楚他是如何被斬掉雙手的,隻看見姬蘅的扇子上面,沾了一點血光。他從袖子裡掏出雪白的絲絹,面帶嫌惡的擦拭幹淨扇子上的血迹,随手扔掉。絹帕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那人身上,地上的人舉着光秃秃的雙手慘嚎着,翻滾着,像是痛極,叫聲撕心裂肺。趙轲走過來,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結束了他的性命。姜梨這才看清楚,其餘四人,都已經倒在了地上,皆是見血封喉,想來是趙轲和文紀的手筆了,至于眼前這一個,大約是得了姬蘅親自動手的殊榮,被姬蘅用扇子斬了雙手。“死人了。”聞人遙道,他歎息一聲,雙手合十,“罪過罪過。”好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一開始若不是他四處亂跑,怎麼會引來這幾人。陸玑倒是不以為然,仿佛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似的,對姬蘅道:“那咱們就繼續趕路吧。”林堯年紀小,吓得一直流眼淚,他倒是不敢大哭出聲,眼睛紅紅的,看着令人心疼。姜梨看向姬蘅,姬蘅看着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肩,道:“沒事了。”隻一句“沒事了”,似乎就讓姜梨安下心來,隻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用盡了似的,瞬間變得疲憊。他正要說話,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其中夾雜着人的咒罵呼喊。衆人一愣。陸玑道:“不好,這些人不是散兵,隻怕還有其他人。聽人數不少,還是趕緊走吧。”大家便匆匆上了馬車,趙轲和文紀也不敢耽誤,揚鞭就跑。姜梨坐在馬車裡,山路颠簸,腦子裡卻還是方才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會在中途發生這樣的事,身後那些兵士不知道一共多少人,聞人遙和陸玑都是神情凝重,姬蘅倒是沒什麼表情,但姜梨曉得,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麼輕松。林堯緊張的挨着聞人遙坐着,委屈的紅着眼睛,他很乖不怎麼吵鬧,馬車裡一片寂靜。姜梨有些心煩意亂,低下頭的時候,突然一愣,從她的脖頸處露出一截紅繩,是那隻綁着狸貓玉佩的紅繩,眼下紅繩還在,底下卻輕飄飄的,那隻玉佩已經不見了。她先是怔住,随即有些驚慌,再仔細一想,隻怕是方才和那些兵士糾纏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把玉佩扯下來遺失了。姜梨覺得有些遺憾,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玉佩,作為薛芳菲的證據,她一直小心保存着,沒想到會在這裡丢失。但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馬車掉頭回去尋找。後面還不知道跟着什麼人,倘若恰好和成王的兵馬碰上,隻怕會得不償失,因小失大,因此,姜梨就悄悄地抓住紅繩扯了下來,捏作一團,塞到了袖中。她心裡正在遺憾的時候,姬蘅突然道:“停車。”馬車戛然而止,趙轲和文紀在外問:“大人?”大約也是很奇怪為什麼姬蘅會在這個時候停車。姬蘅道:“我有些事要做,路上留記号,晚上與你們會合。”“大人,不可。”陸玑一聽,急了:“成王的兵馬在後面,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至少是一隊,咱們馬上就要出山了。你若是一人落單,遇上了他們怎麼辦?”“我自有分寸,”姬蘅道:“你們繼續往前,不用管我。”說完這句話,他就下了馬車,陸玑還要再勸,姬蘅就已經不見了。趙轲和文紀自來是隻聽姬蘅的話,姬蘅既然讓他們自己往前,馬車也就重新疾跑起來。陸玑皺着眉,一個勁兒的道:“胡鬧,胡鬧!”聞人遙也吃了一驚,等姬蘅走了後,才想起來問道:“阿蘅這是去做什麼去了?他怎麼突然走了?哎,”他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道:“他離開的方向居然是往回走的,他這是幹嘛?”“我如何得知。”陸玑沒好氣的答道,又看向姜梨,好聲好氣的問:“姜姑娘可知道大人是為何而去?”姜梨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陸玑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唉聲歎氣的,不再說話了。姜梨的心裡亦是奇怪和緊張,一路上,姬蘅都沒有與他們分開過。也說好是一起回燕京城的,怎麼突然在這個緊要關頭獨自離開,他是要去做什麼事?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看到?雖然曉得姬蘅不喜歡别人窺見自己的秘密,姜梨的心裡還是有些惱火。這樣未免太令人擔心了。正在這時,她的指尖又摸到袖中那把冰涼的剪刀。之前姬蘅沒有斬斷那兵士手的前一刻,她還拿出了剪刀,狠狠刺向了兵士,後來姬蘅把她救了下來,渾渾噩噩的,姜梨就把這剪刀收了回去。這會兒平心靜氣響起來,她怎麼記得……她這把剪刀,是刺中了人的?姜梨從袖中拿出那把剪刀來。銀色剪刀小巧精緻,泛着冷色,然而上面有些凝固的紅色,姜梨就呆住了。聞人遙忽然見姜梨拿了一把剪刀出來,奇怪道:“這是哪裡來的剪刀……二小姐,你用他幹什麼了?怎麼還有血?”姜梨的腦中,立刻浮起那一刻,姬蘅擋在自己身前,他紅色的衣袍護住了自己的身體,當他說“别怕”的時候,似乎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那一切發生的太快,而她茫然無措中,竟然忽略了一些,姬蘅擋在她面前的時候,那把剪刀來不及收回,刺中了他。隻是不知道到底刺中了什麼地方,他裝的若無其事,紅色的衣袍又掩飾了傷口,她便什麼也看不見,不曉得他被自己傷害了,也不曉得他忍着疼痛,還雲淡風輕的掩飾着。姜梨閉了閉眼。他身上還帶着傷,獨自一人不知道去做什麼了,然而眼下危機四伏,步步驚心。她什麼也做不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在心底默默祈求。祈求他平安無事。……趙轲和文紀果然是很聽姬蘅的話,姬蘅讓他們不要停的繼續向前,即便姬蘅不在,趙轲和文紀也是一直不停的趕路。隻是沒趕一段路,趙轲和文紀就要停下來做個記号,他們的記号姜梨看不明白,但大約姬蘅明白。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好,到了天黑的時候,在山裡,他們竟然找到了一件茅草屋。這屋子應當許久都沒有人住了,大約是上山打獵的人留下的草屋。連屋門都沒關,一進去,地上都結了蛛網。有兩間房,每間房都有一個塌,但塌上沒有被褥,窗戶也隻紙糊的。廚房裡有石頭砌起來的竈,竈裡有些柴火。“就在這裡住下來吧。”陸玑道:“好歹有個能歇腳的地方。”聞人遙去四處尋找幹柴去了,這回他不再敢同之前一樣走的太遠,就在附近撿拾一些枯枝。打算燒點熱水來。姜梨便拿了門邊的掃帚,把屋子裡外稍稍收拾一下,這裡許久沒有人居住,灰塵到處都是,整理一下,倒是好得多。趙轲和文紀神情凝重,在屋子四周走了一圈,大概是查探周圍情況。四周安靜得很,看樣子平日裡沒什麼人來過。等一切都收拾好後,大家都進屋坐下來。趙轲和文紀坐在門邊,聞人遙坐在地上,這裡連闆凳都沒有,隻有找石頭搬進屋,坐在石頭上。“阿蘅怎麼還不回來。”聞人遙道:“你們說他不會有事吧?”“大人不會有事的。”陸玑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就算遇到了麻煩,阿蘅的本事,應當能解決。”聞人遙看向姜梨:“能解決嗎?”姜梨:“。…。我不知道。”她本就心慌,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剪刀紮到了姬蘅什麼地方,若是傷得很重,會不會影響姬蘅。“放心吧,”沉默寡言的文紀卻是開口了,他道:“大人自有分寸,很危險的事,他不會做。”這句話倒是讓衆人稍稍放下心來,姬蘅算無遺策,那般精明的人,真要能威脅到自身,他自然不會一個人去做。他是極會權衡利弊的人,不會做無謂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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