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知,若換做男子如此,便是何物?”晉陽公主問道。
“登徒子好色……”趙希言不假思索道,“可我要真是男子,早在京城之時,就成了公主的刀下亡魂,豈有近身的機會,與今日共浴之福。”
晉陽公主臉色如常,将期盼又重新擺放如初,“來吧。”
有了第一次赢棋,便掉以輕心的趙希言,一味的走着成枭之路,從而忽略了散子,将赢之時,卻被晉陽公主反敗。
“呃……”趙希言愣盯着棋盤,“公主何時這般厲害了。”
“論熟悉程度與投機取巧我自是不敵殿下的,但好在書讀的不少,《戰國策》有雲:夫枭之所能為者,以散棋佐之,夫一枭不敵五散也明矣。”晉陽公主收回棋子,“殿下明白嗎,這其中的道理。”
“公主怎麼像個教授先生一樣。”趙希言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晉陽公主道,“但你需知,所謂強者,是集智與力量為一身的,高祖何以弱小之軀立漢,便是會善用人,霸王要做萬人敵,可是沒有人能夠成為真正的萬人敵,即便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然也非堅不可摧。”
“所以陛下才會在寝宮大堂上賜下我那幅字。”趙希言回道,她捏着象牙所制的棋子,一改先前的輕松模樣,臉色變得陰沉,“權為利,謀為智,我不想變成先帝父子那般,父親曾是那樣疼愛我,若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這一步棋局。”
——翌日——
一夜風雪,壓斷了庭院的枯枝,琉璃瓦上積滿的雪,因冬風作祟而被吹落,整整一個日夜,窗外的積雪已沒過膝蓋。
晉陽公主從榻上起身,披了一件白色的裘衣走出寝殿,推開大堂的門時,一陣劇烈的寒風從門縫卷入,差将屋内幾個擺件吹倒。
大門也被這陣狂風吹開,大堂上挂着的那副字被湧進的狂風卷了下來,宣紙也被風撕裂,聽到屋外動靜聲的趙希言鞋都未來得及穿便赤腳跑了出去,“姐姐。”
晉陽公主被風吹得睜不開眼,趙希言跑上前将其扶回屋内,“沒事吧?忘了與姐姐說這裡的冬風了。”
“堂上那副字……”晉陽公主擔憂道。
“沒事。”适才趙希言看到那幅字被風所撕裂,“往後也不在此處居住了,壞了就壞了吧。”
她珍視父親所贈的一切,但比起自己牽挂思念了十餘年的人而言,一幅毫無生機的擺物又如何能比。
晉陽公主睜開眼,瞧見她赤腳,又未穿外袍,便皺眉輕訓道:“殿下怎麼就這樣跑出來了。”
“我聽見屋外動靜,以及窗邊的風聲,便想着昨天夜裡的風雪這般大,今日的風應該是退不走的。”趙希言道,“公主一直在應天府,初次來此,當是不适應的……”
話音還未落下,隻見晉陽公主将趙希言抱起,轉身回了内屋,又将人放到了床上,搬來一隻炭盆,“瞧你,腳都凍紅了,知道木榻涼,卻不知地上涼不涼?”
替其擦淨了腳底後,又抱在懷裡暖了暖,随後替其穿上絮棉的雲襪,“我本是想去向皇後殿下請安的,沒成想風如此大。”
“刮完這一陣就好了。”趙希言道。
“要趁着凜冬之前啟程,否則咱們至年關都回不了京城了。”
晉陽公主道,似在催促,“我知道皇後殿下的身體不宜奔波,但是一直耗在此處,陛下也不可能回到北平見殿下的。”
趙希言本是想等天氣好一些,在北平府多留些時日,但是架不住張皇後與晉陽公主雙雙催促。
“好,我去安排。”
——
成德十六年冬,燕王趙希言迎皇後張氏回京。
北平府的家當撞了滿滿幾大車,趙希言又将良醫所為張皇後看診與從宮内的帶來的太醫悉數帶上安排在了皇後辂旁。
同時,留守于燕王府的一衆屬官被悉數帶走,在一聲巨響過後,燕王府的正南門,裕門被禁軍關閉。
北平知府率府吏跪于辂前相送,“恭送皇後殿下,燕王殿下,殿下鳳體安康。”
一衆宮人與太監簇擁着張皇後,組成人牆隔絕寒風,太監們撐着抵禦風雪的華蓋跟随在後。
儀仗、鹵簿皆比來時規模要大,趙希言親自背着母親登上高一丈一尺三寸的皇後辂,在兩側禁軍開道的北平府街道中,隊伍緩緩向城外走去。
寬敞的辂内,趙希言将所有車簾放下,與晉陽公主一同侍奉在張皇後身旁,昨夜風雪過後,張氏的身體狀況越發不好,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催促着啟程,念叨着與皇帝團聚的日子。
“算來時間,母親已有三十餘年未回過京城了。”趙希言一邊喂着湯藥,一邊說道,“都說近鄉情怯,母親對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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