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曉意能夠認知開始,珑玲便從未跟她分離過。
他們做什麼事都在一起。
即便兩個人同歲,即便他的眼睛看不到,他也一直都讓着她,但她可從不把他當成哥哥。
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她有什麼秘密都會告訴他,隻不過他似乎有很多秘密會瞞着她,這讓小曉意經常不爽的他的隐瞞。
剛被帶到家裡時,他拘謹腼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甚至一開始曉意故意絆了他一腳,他因此摔倒也沒怨言,還是身為媽媽的琴胧把她劈頭蓋臉說了一頓,她才明白眼前的小孩是真的看不到。
她對眼前這個神秘的小孩充滿了好奇。她無時無刻無處不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直到他認真告訴她說她的視線讓他有點不好意思,她捧腹大笑。
從那之後,他們便無論去哪裡都會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會很安心。
甚至有時候父母對他的偏愛也會讓她吃醋,她會鬧小脾氣,最後三人一起來安慰她。
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即使看不到,感官卻也比以前敏銳不少,甚至不少時候比她還要敏銳。
他們曾經躺在一張床上,講了許許多多的悄悄話,關于爸媽的不滿,關于村子的無聊,關于祭典上好吃的糖果,然後他們被英卓訓斥着一起睡去。
他們逐漸從孩童向着少年少女生長。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們開始分床睡,又從什麼時候呢,她不再能從個頭上赢過他,又從什麼時候呢,他開始跟着英卓出門,他比她還要懂爸爸的草藥。
那時候,雙眼見證了火祭的恐懼,她害怕的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溫和有力的回握她,給了她無窮的力量,可誰又能知道那雙手會永遠地消失了呢。
她告訴他自己對村子的厭惡,她盡情描述自己心儀男生應有的長相,他永遠都是耐心聽着,偶爾跟她鬥嘴幾句,偶爾反駁幾句,偶爾會使壞讓她生氣。
這樣無處不在,親密無間的人,也終究有一天會分離,那時候她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呢。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治愈之力的擔憂,他為她隐瞞和化解;她第一次想為他治療看不見的眼瞳,他無奈卻又充滿喜悅的笑容;她想要跟随捉妖師離開時,他第一次不發一言,神色落寞。
他是她身邊理所當然的存在,是她不可分割的親人。
哪怕她是那個想要逃離村子的笨蛋。
他第一次交了除了她之外的朋友,她擔憂地遠遠觀望,根本無事發生;她甚至尾随他們出去玩耍,最後終于放心他不會被欺負。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他笨死了,是個讓她離不開村子的累贅;有時候她也會恐懼,害怕他會說出她的秘密,哪怕他從來不會背叛她;有時候她覺得看不透他的心,而看不見東西的他卻仿佛能夠随時讀懂她的心。
她的叛逆與日俱增,就算對他,她也不算好脾氣。
哪怕他總是那麼冷靜又溫柔地聽她傾訴,她卻未曾聽過他的煩惱和願望。
他會有什麼願望呢?
連自己的生日都無從得知的人。
他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呢?除了水晶糕以外,他好像沒有什麼特别執着的東西。
他就像一陣風,輕飄飄地便離開了。
連最後的告别都是她的抱怨,她甚至都沒發現他的任何異常。
誰能想到再見會變成再也不見呢。
為什麼她是想要逃開的那個,而永遠離開的卻是他呢?
明明被選中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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