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确實知道,她還知道這個梅祭酒的官已經被罷掉了。
不過今日才罷的官,沐元茂這些同窗已經在張羅送東西,可見他家自己也有預感,應該是李司業的事一出,就做起黯然退場的準備來了。
沐元茂唠叨着:“據說梅老大人要還鄉去了,他走還罷了,其實我覺得梅小公子倒不用一起跟着——不過他那樣的人家,梅小公子就是不在國子監了,也可以跟着父親讀書,不用像我一樣跟家人分隔兩地。”
梅老大人能做國子監祭酒,自己自然是正統科舉出身,他沒了官職,以後手把手教兒子,也許比把兒子放進國子監裡還強些。
沐元瑜點着頭,她跟梅祭酒毫無交集,見都沒見過,想過一句也就罷了,拿起一根彩漆蝠紋管筆,以指尖試了試毫毛,道:“三堂哥,你是不是跟他不太熟?”
真是至交好友,是不會怕送錯了東西就招他笑話的。
沐元茂道:“我們不是一個堂讀書,不過我們的學房挨着,他就在我隔壁,有時看見會打個招呼。現在他要走了,别人都在張羅着送禮,我不送似乎不太好,就算是結個善緣吧。”
這種同窗間的離情是很容易互相感染的,沐元瑜明白,就認真替他選起來。
她沒費多大功夫,沐元茂送禮的方向是對的,擺出來的都是文房所用之物,這些東西再怎麼送也出不了大岔子,她幫着從裡面挑了兩樣式樣清雅的出來:“我看夠了,你跟他既然不熟,表示個心意便是。再送多了,反而奇怪。”
沐元茂點頭:“好,那就這樣。”
叫了小厮把兩樣别禮包好,明天帶走。
這時候天色也晚了,他們各自安歇不提。
随着梅祭酒的罷官而去,新任祭酒走馬上任,國子監一事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幄。
但并沒有就此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淡去。
比如說朱瑾淵。
他沉不住氣地到永安宮找了賢妃,要她向皇帝說話讨要差事。
要說這差事,說容易也容易,這麼大的天下,按下葫蘆浮起瓢,哪個角落都能尋摸出件事來。說難也難,難的是怎麼提。
弄得不好,給皇帝留下兒子大了要争權的印象就糟了。
朱瑾淵隻是不以為然:“哪裡有這樣嚴重,二哥做了,不是好好的,現在連講官待他都又添了一層恭謹。我再等,等到什麼時候去,再等兩年,老四那個小崽子又大了,我夾在中間,哪裡還有我的路走。”
賢妃沉吟住了。這話說的也是,兒子庶出,這塊短闆彌補不過來,太争先雖不大妥,可不争,更加沒人看得見他了。
“這樣罷,”賢妃下了決定,“你先不要想這些,很快你就将大婚了,等成了家,皇爺若還沒有給你派差,我就去說,那時也好開口些。”
朱瑾淵勉強滿意:“母妃說的,可别忘了。”
“我忘了什麼,還能把你的事忘了不成。”賢妃說着,又關心問他,“你府裡各樣準備齊全了沒有?可還缺什麼不缺?”
朱瑾淵的府邸是從定下韋瑤起就開始為大婚做準備,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
“早都布置好了,母妃放心。”朱瑾淵笑道,“真要說缺,就還缺一個皇子妃。”
賢妃笑了:“那你可安生些,好好把你的皇子妃迎娶進來。”
朱瑾淵有口無心地應着:“我知道,知道。”
第124章
時令來到十月初,凜凜的寒風剛起,沐元瑜已很有自我保護意識地換上了輕暖的裘衣。
朱謹深還在吃着固本培元的藥,不能受凍,冬衣上身也早,他兩人往學堂裡一坐,便好似與其他人差着一個季節。
朱謹淵快要做新郎官了,這一陣都不再來學堂裡,隻有許泰嘉看見了憋不住要笑:“殿下,這可顯得你們是一夥的了。”
又去拉沐元瑜的手:“你哪裡就凍得這樣,手比我還熱乎呢,偏年年這麼早就裹得團子一般——殿下,我沒說您,做什麼瞪我?”
冷飕飕的,真是不悅的樣子。
朱謹深的目光隻是戳在他手上,不鹹不淡地開口:“都是成了親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
許泰嘉尤沒自覺,沐元瑜被戳醒了過來,有點忍笑地把手縮到袖子裡躲開他,道:“你說我,就同說殿下一般,當然要瞪你了。”
“嘿,沐世子,你這臉皮可是修煉得越來越不得了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許泰嘉真是納悶,因為他看見朱謹深對此居然微笑了一下——這種簡直是恃寵而驕的刁鑽話他聽了都不生氣?
他有點淡淡地羨慕加嫉妒了。
不過想一想,也不得不服氣,朱謹深被關在府邸的那兩年裡,隻有沐元瑜這愣頭青世子敢冒着觸怒皇帝的風險去看他,有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在,如今得些縱容,也不是多出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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