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頂上,他拿出鐵鈎子,将電纜挂到鋼絲繩上。
左邊挂一個,中間挂一個,右邊也挂了一個,再遠處的就夠不着了。
他兩手抓牢,胸脯貼着梯子,低着頭一步一步慢慢移下來,将梯子從泥土裡拔出來,順着鋼絲繩往旁邊移了幾步,放下,用腳踩了踩,放穩當了。
上下爬了幾個來回,他已熟練許多,也不再提心吊膽。
遠處飄來一團烏雲,剛好遮住烈日,天空頓時陰涼起來。
他兩手抓着鋼絲繩,站在空中,微風拂面,頓感絲絲涼意,不由得輕聲感歎,“好涼快!”
前面不遠處是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蜿蜒着流向遠方。
往年的暑假,他曾和小夥伴們帶着罐頭瓶在河裡抓螃蟹,将光滑光滑的石塊輕輕掰開,下面的螃蟹舉起雙鉗橫着就跑。
他将食指按在螃蟹背上,拇指和中指兩邊一夾,螃蟹就被抓起來了。
也有成群的小魚,好似離弦的箭一般,在石頭間,腳下,穿梭來,穿梭去。
走累了,就坐在河邊的大石闆上歇息歇息。
石闆底下長着毛茸茸的水草,随着水流飄逸搖擺。
水草之間爬着成群的小蝦,長長的須子,透明的身體。
他将手掌慢慢伸入清涼而透徹的水下,慢慢靠近水草,小蝦們慢慢爬到手指之間,掌心之中。
他猛地一收手,小蝦們随即四散蹦開,有的蹦出水面,蹦到石闆上,又蹦進了水裡……
就這樣,走走玩玩,玩玩走走,沿着小河一直走到了外公家。
小河上有座小橋,小橋邊就是外公的家。
外公來到河邊,摸着小風的頭,呼着濃濃的酒氣,笑眯眯地說道:“走了這麼遠,怎麼隻有一隻螃蟹哩?”
小風擡起罐頭瓶,臉上笑開了花,“大的才要,小的扔了哩……”
外公笑得眯了眼,“下回你都留着,多抓點,給我炸來下酒,好不好?”
小風抱着罐頭瓶,一個勁地搖頭,“不不不,這個不能吃,不能吃……”
外公哈哈大笑起來,“莫往前去了,前面水深,我送你們回去吧?”
小風搖搖頭,“我們曉得路哩……”
……
幾天過去,小風的臉和手臂已經變得黝黑。
這天中午,他回到家,在茅房蹲了半天才出來。
老三見他臉色難看,問道,“怎麼了?”
“我……我解手時屁股好痛……”
老三想了想,“那是曬太陽太多,熱氣太重,你莫去了。”
小風貼着椅子邊邊坐下,“你搞點藥給我吃吧,吃了午飯我還要去……都跟他們說好了在小學門口等我,這幾天地方遠,我坐他們的車去……”
三妹将飯菜端上桌來,“你以前不是說石榴皮可以洩火清熱嗎,要不去那邊摘來試試。”
老三有些猶豫,“隻怕人家不讓……”
“怕什麼,又不是偷來吃,是治病,你就摘幾個……再說大中午的又沒人在那守着……”
老三起身,去東邊不遠處竹林旁邊的那棵樹上摘了幾個青石榴回來。
剝開,他将石榴籽裝在碗裡,遞給小風,再用菜刀将石榴皮壓在砧闆上用力按碾。
綠色的汁水流出,裝了半碗。
小風端起碗,喝了一口。
霎時間一股濃烈的澀味直沖腦門,汁水中似乎有千軍萬馬,他們揮舞着刀槍劍戟,在口腔裡舌頭上橫沖直撞,瘋狂砍剁,又卡在喉嚨裡,萬萬難以下咽。
他後背一陣發緊,忍不住打了一個深深的寒顫。
老三皺起眉頭,“應該……很苦吧?”
小風沒有言語,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抓起碗,咬咬牙,一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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