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當家道:“為何不可?我奇峰寨雖願意投靠溫家,但不代表老子沒權利了,我做如此大的犧牲,你大哥不得給我個一官半職當着?”
溫秉初抿着嘴,半晌才道:“危險。”
“不怕,要死打了這麼多次,早就死了。”謝大當家咧嘴笑了笑,見溫秉初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不然你娶我?我與你嫂子一般在你溫家府上做友善的好妯娌,那就不用上陣殺敵了。”
溫秉初眉心輕皺,謝大當家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來,她擡手摸了摸鼻子,翻身上了馬,一句作别的話都沒有便快馬離開了溫府前。
溫秉初望着謝大當家逐漸遠去的身影,胸腔忽而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方才的沉默叫他莫名生出了愧疚之情,亦有些懊惱。
矛盾于心口糾結着,溫秉初不覺得謝大當家是個能藏于深院中的普通婦人,她若也是那般靜巧的女子,在他眼裡也無亮眼之色了。
可他也不想謝大當家駕馬揮劍去上陣殺敵,世道雖亂,還不至于要她來扛下重重危險。
溫秉初覺得謝大當家可憐,她作為女兒時無父兄疼愛,稀裡糊塗當上了山匪頭子,背負了諸多責任,至今獨身一人,竟将生死看淡,堅韌是她的特色,但不該成為獨色。
“阿初。”
溫秉初回頭,見溫老爺子站于門前神色凝重地望向他,方才謝大當家雖與溫秉初沒說幾句話,但顯然二人之間關系斐然,必定不是普通相熟那麼簡單。
于溫老爺子而言,他有一個兒子在前頭抛頭顱灑熱血已經夠了,溫秉初自幼習文,安分于室娶一個賢良的妻子,生兒育女,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可從前馬都不會騎的溫秉初,曾偷馬強出肅坦城,連夜趕至奇峰山,為的恐怕就是謝大當家。
溫老爺子不想溫秉初走歪路。
溫秉初垂眸沉默了許久,忽而啞着聲音開口道:“爹,我想去找大哥。”
“你是想去找你大哥,還是想去找姓謝的姑娘?”溫老爺子一眼就将他看穿了。
溫秉初沒給确定的回複,他也不知自己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從他在府中辦滿月酒的那日聽到謝大當家可能已死時起,他便早已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了。
奇峰寨投靠溫家的消息很快于四十九城内傳遍,悅城的大街小巷裡也都在談,最近茶樓内說書先生的嘴都說幹了,盡是他在奇峰山下小鎮内的友人帶來的消息,被他添油加醋又說了幾番。
言梳沒料到謝大當家當真這麼敢為,但也非完全沒有如此猜想。
那日她在紅葉坡,聽見謝大當家半跪着林若月說的那番話時,言梳就在心裡想過謝大當家口中重大的決定或許就是如此,但那個想法很快被她否認了。
奇峰寨立于奇峰山上百年,一直都是山匪,如何忽而湧來的一股忠義為民之心,言梳不得而知,但謝大當家的為人倒的确在她心裡又高了幾分。
“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言梳對宋阙道:“像謝大當家那樣,自有原則不破,又率性灑脫,這世間少有女子能活得如她這樣。”
“皆是過往人生造就。”宋阙道:“也少有女子與她一樣,自幼就在山寨裡長大,見慣生死,還能從容不迫。”
剛還在談謝大當家的事,言梳便被客棧窗外的一聲糖葫蘆給吸引了視線,她雙肘撐在窗沿邊朝外探出半截身子,揚起手中兩枚銅錢向賣糖葫蘆的老頭兒買了根。
言梳先是咬了一口,發現不酸,還很甜,便笑盈盈地将糖葫蘆遞到了宋阙的嘴邊,眼神示意他嘗嘗。
宋阙看向咬了一口的糖葫蘆,上面還有淡淡的齒痕,糖衣裂開,露出面白的山楂肉。
再擡頭看向言梳,她嘴角粘了一粒糖粒,許是宋阙的目光盯了許久,言梳似有察覺,伸出舌頭于嘴角一勾,便将那粒紅色如相思豆大小的糖粒含進嘴裡。
粉舌舔過嘴唇,泛着瑩潤的微光,等她咽下後對宋阙道:“很甜的,你嘗嘗嘛。”
宋阙輕輕眨了一下眼,滿腦子都是滿山半綠半紅的楓葉,與落霞映照山崖旁,言梳那膽大妄為的一吻。
從那日起,她就沒再叫過他師父了。
言梳說到做到。
以往她也會總盯着宋阙看的,隻是現在更明目張膽了。
似乎是楓雪山上她親吻宋阙時宋阙沒有推開,而親吻之後兩人下山宋阙也并未對她漸漸冷淡,這給了言梳足夠的自信與勇氣,她心裡笃定宋阙也一定是喜歡她的,隻是宋阙考慮的比她多。
言梳不是一味隻知愛戀,宋阙是神仙,他會早她一步回去山海,在宋阙離開人間之後,言梳還要修煉也不知多少年才能趕上他的步伐,入山海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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