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仍舊是一片星海,要仔細尋找才能發現一輪彎彎的月牙。
連着一個月的每個晴夜,素楝都是這樣度過的:坐在台階上,數星星,或是看月亮。早些時候,微風過處,還留一片荼蘼清香——那是珠珠最喜歡的花,春天最後的燦爛。而如今已是盛夏,聽張爺爺說那溪水邊的錦繡似的萱草花都快凋謝盡了。記得以往每年春夏之際,她都會和珠珠去采摘那些萱草,洗淨、曬幹,再交給秀娘嬸嬸保存——那可是冬日裡難得的美味……
自那件事後,珠珠、大熊和劉阿婆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素楝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個夢,他們都是夢中的至親好友。而今,是夢醒了,所以才找不到他們。
然而,這懷中的涼潤的青玉簪,那頹垣殘壁的趙家小院,還有匆匆結案避不見人的熊捕快,張爺爺看她時憂愁的眼神,阿婆越來越多的白發……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她自己,這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而那個曾經活蹦亂跳,淘氣天真的素楝也是真實存在的。
她不是無法接受,她知道他們都還活着,隻是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她還沒做好準備,就要面對這麼多别離。唯一的好處就是,現在看着星星不會總想起那從來沒見過的父親——那本來要接自己回天庭的父親,還有母親。
聽阿婆講,父親母親和三姐姐本來是要來接自己回去的,一行人都快到靈島了,天庭上突發急事,父母被緊急召回商議,所以暫時不能來了。但三姐姐不久便會過來,先待一陣子,再和自己一起回去。素楝想見父母親人,但是從來沒想過要回天庭,更何況如今珠珠和大熊,還有自小疼愛她的劉阿婆下落不明,她更不能離開。她現在沒辦法離開海島去尋他們,她隻能在原地等他們回來。她離不開海島,她更離不開阿婆和張爺爺。
星夜如水,涼風習習,樹葉簌簌私語,草蟲呦呦而鳴,一切就如同昨天一樣平靜。
素楝已經好久沒有走出這個院子了。她不止聽說溪頭的萱草花快凋謝完了,還知道那微雲池的荷花都快開了,賣豆腐的魏阿三娶了書華齋的林蘭蘭,寒夜樓新上了洞庭來的三葉珍馐茶,在那兒說書的李老頭又有了新故事……西海靈島恢複了生機——除了熊家門前每日殷殷期待的許大娘,仿佛沒有人記得這靈島上的曾經幸福的趙家和憑空消失的三個人。
“楝楝,”是阿婆的聲音。
素問仙人慈愛的看着發呆的小孫女,緩緩地走過來。
“阿婆,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素楝忙站起來挽着阿婆的手,祖孫兩個坐在了正房前的台階上,相互依偎着。
“我的寶貝孫女都沒睡,阿婆怎麼睡得着?”素問仙人摟着孫女的肩膀,撫摸着那順滑烏黑的長發,“看你這頭發亂的,說了多少遍了,都是大姑娘了,當心以後被你夫君嫌棄。”
“阿婆,我不嫁人,我一輩子陪着您。”素楝笑着,一雙大眼睛卻似乎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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