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動手反抗,剛要站起來,就被人踹到了地上,人們瘋了般打他,他想逃脫,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他躺在雪地裡,渾身鮮血淋漓,無數傷口,耳邊是孩子們歇斯底裡的歡呼聲:“惡魔要死啦!”
他費力地睜開被血糊的眼睛,滿眼的紅,連天上飛的雪都是紅的,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身體逐漸冰冷。
他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驅使着他努力爬起來,他試圖站起來,但是每次剛要站起來,就被人狠狠踢倒,再次跌落在地上,鮮血沿着嘴角流下,他的意識逐漸昏沉,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他死了嗎?"
"不知道,他已經不動了"
他的手指輕輕地彈動了一下,便再無動靜。
"哈哈哈惡魔終究會死在我們的手裡!"
孩子們瘋狂地大笑,他們歡跳着,用力踩踏着雪地,似乎要将這個世界踩碎。
鵝毛大雪飄揚而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在正義的戮殺惡魔後,人們紛紛回家。
在這雪白的世界裡,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被大雪掩蓋。
翌日,當黎明來臨,曙光乍洩,一個瘦弱的身影突破掩埋其上的雪,孤獨地站在光中。
被人們打死後,他複活了。
這是奇迹吧,他想,神迹降臨在他的身上。
他再次躲回角落,蜷縮成團,抱緊自己,他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比起肉體的疼痛,更令他難受痛苦的是,人們口中一遍遍提及的“惡魔”。
他扪心自問,他是惡魔嗎?
他不知道惡魔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怎樣的人才會是惡魔,他第一次聽說他是惡魔,還是從彼得神父口中得知。
那日,彼得神父憤怒地指着他,憤怒地斥責:"惡魔!你是惡魔!"
"你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必須死!必須死!"
他這樣的人,為什麼就必須死?
他想,明明死的人,應該是彼得這樣的人才對。
太陽緩緩升起,地上的雪開始化了,他抓起一把快要融化的雪,自言自語道:“我不想成為惡魔,惡魔要堕入地獄,地獄是痛苦的。我想成為天使,去往天堂,天堂是幸福的。”
他的身體很疲憊,他需要補充足夠的營養和水分,他從角落裡站了起來,圍上爛布,遮蓋住自己的臉,在饑餓與寒冷中徘徊,沒有找到任何食物。
他在一家面包店前駐足,聞到濃郁的香味,他忍耐不住,推門而入,店内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面包,香氣四溢。
他看見了他喜歡的奶油面包,摸了摸口袋,當然一個子也沒有,店員走過來,見他穿着破舊,一副乞丐模樣,她皺眉,不耐煩地說:"滾出去!不買别在這兒丢人現眼。"
他低着頭。
"沒錢就滾遠點兒!不要在這兒礙事。"店員說完,将他推出門,把他關在店外。
他剛要離開此地,就見一對父母拉着他們的孩子進入面包店,孩子一臉天真浪漫,選了許多甜點,其中就有他喜歡的奶油面包。
母親佯裝生氣:“要少吃點甜的,小心生蛀牙了。”雖這麼說,還是付了錢。
父親抱起孩子,親昵道:“孩子喜歡吃,就讓他吃嘛,多刷幾次牙就好了。”
他們看向孩子時,滿眼的愛意。
他默然地走了,思及方才的那幕,他第一次思考自己有沒有父母,好像是沒有的,至少他有意識以來,便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自有意識以來,他便獨自一人,沒有人會無條件愛他。
他時常去各店裡打工,獲取填飽肚子的食物,可是,自從彼得神父對公衆說他是惡魔後,便沒有人敢雇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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