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臉往内側,望着床帏内挂的一幅《洛神美人圖》出神:“我不想見你,你走。”
你憐惜地撫我鬓發:“鶴之把藥喝了,我這就走。”
于是松煙跪在足踏上,服侍我半坐半躺,我乖乖喝了你端來的湯藥,你卻不肯走了。我一想起母親長姐的話便心如刀絞,不免遷怒于你:“你怎麼還不走?成心讓我動氣是不是?”
你這才起身,做了錯事似的:“鶴之莫動氣,我走,我走。”
我拂開珠簾與帷幔,緩緩下榻。入墨虛扶了我一把,問道:“郎君要什麼?”
我聲音喑啞:“絕不能懷上她的孩子……絕不能……”
入墨有些害怕:“這、郎君這是要做什麼?”
我啟開八仙桌的暗格,取出一匣子紅花來。這是從前我令松煙和入墨出門偷偷買的,來不及煎藥時,便服用紅花避孕。
赭紅的花葉靜靜躺在琺琅掐絲匣中,帶着藥材特有的苦味。我瘋癫似的抓起紅花,不要命地往嗓子裡送!
入墨一壁與我争搶匣子,一壁道:“郎君瘋了?這藥傷身啊!郎君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
不知什麼緣故,我滿心滿意都是對你的怨恨。我恨你奪了我的身子和自由,斷了我的來路好前途,我恨你對我好,恨你處心積慮為徐家平反,讓母親長姐自契北歸來。
我如何能不恨?!
所以我就算是傷了自己的身骨,也萬萬不願懷上你的子嗣!
自賦雪然來勸過我之後,我便也想開了七八分。人總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整日以淚洗面。
賦雪然是我十幾年的友人,他家在江南,出身寒門,跟随狀元姐姐來鄞都求學。從前徐家顯赫,旁的世家公子都不屑與他交往時,我與他交好;後來我身入教坊司,充入奴籍,世家公子連提起我都覺得辱沒自身時,他不顧名聲,仍舊當我是友。
丫鬟打起繡簾讓賦雪然進來,她賠笑道:“高媛說讓郎君多見見客,莫要成日自個兒悶着,對心情也好些。”
我懶怠說什麼,隻道:“她倒是有心。”
彼時我以為自己這輩子絕不會愛上你,隻等你倦了我的身子,放我走。豈料人間世事無常,曆經變故後,我竟把你放在心尖。
賦雪然坐在我身旁,關切道:“你怎麼如此憔悴?可是病了?”
見到他,我便想起一句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賦雪然的五官很柔和,觀之可親,見之忘俗。象牙白的肌膚與淡朱色的唇相得益彰,仿佛筆觸溫潤的水墨畫。
他穿的并不華美,一身半新不舊的水藍松江緞長袍,腰束白绫帶,足踏碧絲靴。隻是那眼眸璀璨如星,光彩曜曜,預示此人心胸不俗。
我将這些日子的遭遇說給他聽,最終難過道:“我被玷污了……我、連我娘親長姐都嫌我髒,讓我好好兒跟着那禽獸!豈非蒼天不容我!”
賦雪然用擦拭我頰邊淚痕,認真道:“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哭?被磋磨這些時日,我的淚早就流幹了。
我頹靡道:“好好兒的幹淨身子,竟被她給玷污了!”
賦雪然細心為我拭淚:“她們覺得你髒了,我不覺得你髒。誰說男兒郎的價值隻在身子裡?”
聞言,我大為震驚:“可……世人都這麼說啊。”
他的素手一下一下為我整理發絲,道:“世人都這麼說,難道就對嗎?以前我跟你說了,少讀點《男德》《男誡》,裡頭的都是糟粕,挾制我們男兒郎的!要我說,戚尋筝這厮玷污了你,不是你髒了,是她髒了!”
生養我的娘親,竟不如眼前這個毫無半分血緣的友人疼惜我。
我低聲道:“我娘、我姐姐……她們不要了我。”
“别哭了,我要你。”賦雪然安撫地拍一拍我肩頭,“等我姐姐官坐穩了,我便托她想法子,把你從這兒救出來。哎,隻可惜戚尋筝是長帝姬的人,誰都不敢惹這頭瘋瘋癫癫的野狼!你一定要好好兒過日子,不可妄自菲薄。”
他的姐姐賦娉婷,如今擔任翰林院編修(4),也在太學聽學。我暗歎,一介知書識禮的文官,如何是你的對手?
經過賦雪然的多番開解,我心情越發舒暢,也不與你置氣。
我思忖,待我逃離你身邊後,就算不配嫁給尋嫣,總有旁的去處。天下之大,定有我徐鶴之的容身所在。
第10章戚尋筝
趙嘉甯這朝廷坐的相當舒坦,正事不幹,每隔三五日便在麒麟台擺酒設宴,歌舞升平。
筵席徹夜盡歡,坐在宮燈華影裡的貴族高媛們,誰都看不到南城崗子裡的貧民餓鬼。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1)”。
是的,她們誰都不會在下朝路上去南城崗子看上一看,那裡聚滿了流離失所的難民百姓,遍地污水,滿天黑氣,死去的屍首就那麼随意地扔在街頭,任野狗叼來叼去。十幾歲的小郎君則被父母賣給豪富當寵侍,供人玩弄。更有甚者,采生折割,易子而食,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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