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狄撇過了頭去,望向亭子外頭池面上粼粼的波光,神色慵懶的反問,“難道我還有後退的餘地?”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沒有?”連安城皺着眉,“你若是尋皇後娘娘說上一聲……”
話才說到一半,眼見瞿狄一個冷眼掃了過來,他頓時一噎,剩下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瞿狄的眼神好可怕,剛剛他是真的想殺了他吧?是吧是吧?
連安城咳了一聲,有些膽怯的道,“我就……說說而已。”
“這種話,往後莫要再說。”瞿狄面無表情的說着,好似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可那話中的冷意卻有如實質,讓連安城心底忍不住打了個顫。
一直以來,連安城自認這京都就沒幾個能及得上自己的。可自打認識了瞿狄後,他就覺得自己從前那些認知完全就是自以為是。
哎,同樣是能文能武,可自己無論哪一項都比不過對方,論心黑和狠辣,更是差得遠了。難怪能得皇上如此看重,隻可惜……
“可你當真就這麼認命了?”連安城還是沒忍住再勸,“你這身本事明明可以走一條康莊大道,為何非得要往泥濘裡鑽?你縱是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你父母想想啊。”
他撇了撇嘴,往瞿狄身邊又坐近了些,“你不知道你那幾年杳無音信的,你娘都差點為你哭瞎了眼。現下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麼就不好好多陪她幾年。再說了,剛剛那女子,是剛過門沒多久吧?聽說也是跟你在外漂泊了許多年的,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你又要人家給你守活寡?”
說着說着,他自個兒也氣憤了起來,“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待人家,當初幹嘛還要娶?真是……比京都街頭那些混子還混蛋!”
瞿狄斜了他一眼,嘴角微揚,露出個譏諷的笑,“你倒是會勸人,看來琳琅公主病應是好了,今日你是和她一同入宮的?”
連安城臉色一僵,“說着你的事呢,好好的你提她幹嘛。”
“我隻是見你這般會勸人,還以為你想開了呢。”瞿狄淡淡的說着,又阖上了眼。
都是半斤八兩,何必擱這兒五十步笑百步呢。
連安城再度被氣着了,頓時就想直接起身掉頭走人,管他是生是死的,眼不見為淨算了。
但一轉念,還是将這氣給忍了下來,黑着臉道,“我跟你說認真的呢,你可想好了,這一腳要真踏出去,你可就收不回了。這往後,你就隻能是個見不得光的無名氏,你的親人你的妻兒,可統統都見不得了。這值得嗎?”
瞿狄卻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聽聞你與皇上禀報琳琅公主病重。怎麼,你是心軟改變主意了?”
連安城哪能聽不出他是在轉移話題,不過還是撇了撇嘴,回答了他的話:“哼,我倒真甯願是自己心軟了。”
“嗯?”瞿狄挑眉,似有不解。
“她再不濟,也是大業的公主。”連安城歎氣,撇過頭去望向池邊已經光秃秃的垂柳,“而我不過是個臣子,天家再賞識,我也不能當真将皇族的面子往地上扔踩。”
“琳琅病重,最好不過。”連安城自嘲的笑了一聲,眸子裡滿是陰郁。
這既能保全了皇家的顔面,又能讓他報了仇,兩邊都得了體面,挺好的。
瞿狄看着他,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确實挺好的,病好了是幸,沒了也不過是意料之中……隻是最後到底是幸,還是意料之中,就看你能不能放下心裡的那人了。”
“所以無論是什麼選擇,都沒有值不值得,隻有放不放得下。”他放下了腿,端正了坐姿,雙手輕輕撫平了官服的下擺,緩緩站起了身來,“而我,永遠也放不下。”
說完,他便擡腿往亭外走去。隻是還未走出亭子,就聽得身後連安城又悠悠的問了一句,“那她可知你心?”
他停住了腳步,淡淡反問,“那你可又會在意琳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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