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珂:“……”他有種自己的勇敢和感情都被深深地浪費了的感覺。葉子璐的烏鴉嘴果然一語中的,王勞拉把家裡唯一一把菜刀給磨卷口了,幸而她們倆平時也不大在家裡做飯。王勞拉挫敗地扔下了卷口的菜刀和磨刀石,水池裡的水還開着,她拖過塑料椅子四仰八叉地坐在那裡,對着菜刀的屍體,也仍然不解氣,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要宰了姓宋的。”葉子璐關上水龍頭,又找東西小心翼翼地把卷口菜刀包好,然後也搬了一把椅子坐過來,等着發揮室友愛,當對方的垃圾桶。然而王勞拉似乎并沒有什麼憂傷和煩惱,她隻是殺氣騰騰。“我要拿刀捅死他,先捅肚子,等他不會動了,再從上往下割,這一刀,這一刀,這也要來一刀,”王勞拉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身上比劃着,“在他渾身上下劃滿花刀,然後往油鍋裡一炸……”葉子璐聽到這裡,情不自禁地吸溜了一下口水。王勞拉跟顔珂都轉過頭來,一起觀賞這位聽恐怖故事聽饞了的奇才,葉子璐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呃……我就是突然想起油炸火腿腸了。”王勞拉從冰箱裡翻出幾根火腿腸:“吃麼?我給你炸……拿水果刀削行麼?”葉子璐欣然同意。她們倆大半夜地,就站在廚房開始炸火腿腸,王勞拉就一邊細緻地切着花刀,一邊繼續暢想兇殺現場:“要不然,我就把他綁起來,用透明膠帶把他的眼睛鼻孔嘴都給粘上……不,不用透明膠,要用502!粘上以後讓他張不開嘴也張不開鼻孔,讓他的臉先變青,後便紫,最後黑乎乎一大坨,活活憋死他!”“嗯。”葉子璐說,“油熱了。”“你别老打岔,我這殺人呢——哦,對了,去看看咱家那包孜然粉過期了沒有。”王勞拉一邊吩咐,一邊削好的香腸扔進了鍋裡,噼裡啪啦地炸了起來。一邊炸,一邊說,“我炸的是宋成梁。把他炸得透透地,扔出去,給狗吃……”“别啊,”葉子璐弱弱地抗議說,“我還要吃呢。”王勞拉的另類抒情再次被打斷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小花,别考研了吧。”葉子璐突然靠在廚房門上,輕輕地說,“你想啊,你今年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吧,最早能考上今年的,那也都是九月份了,然後呢,再念兩三年才能畢業,畢業了你都快三十了,這兩三年你幹點什麼不好呢?”王勞拉一聲不吭地翻動着油鍋裡的香腸,香味冒了出來。葉子璐說得有道理,王勞拉承認。其實宋成梁雖然大言不慚地說了那些話,其中也并不是真的全無道理的,隻不過他說那些話并不是為了她好,而是為了侮辱她、打擊她的自尊心,企圖叫她自暴自棄,所以完全不能接受。但此時葉子璐卻低低地說出了她的心病——别說她這回又失敗了,就算考上了,又能怎麼樣呢?她不是應屆的小姑娘了,而d大固然不錯,可也并不算什麼特别了不起的名校,每年海外名校畢業回來依然抱怨找不着工作的就有多少人,那麼多無良企業,看人竟然還隻看“過年這一年春節,葉子璐過了她有生以來最凄涼的一個年。媽媽還在住院——她的情況時好時壞,好像一個看起來健健康康的人,突然一下子就崩塌了下來。葉子璐每天去給她送飯、陪她的時候,她會盡量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說她都二十五周歲,奔着二十六數了,終于成人了。可是葉子璐有一次丢了東西在病房,回來取的時候,卻看見她媽媽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扭頭望向病房外的窗外光秃秃的樹,表情木然,好像籠罩着一層說不出的慘淡的雲——她原本是那麼一個爽朗愛笑的胖子。葉子璐突然發現,她媽媽在這件事上受到的打擊比她大得多,她覺得無所依仗、天都塌下來了,可她媽媽呢?陪了半輩子的人了,哪能是說沒就沒的呢?春節那天,葉子璐盡量想讓媽媽高興一點,把她接出了醫院,卻沒讓她回家,怕她看見空蕩蕩的屋子傷心,把她帶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那裡,就隻有她們兩個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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