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什麼時候回去?”被李勳來提起了話頭,陸沅君也心生疑問。自打從滬上回來,封西雲就一直待在運城。還在運城的租界南春坊,置辦了一處花園别墅。除了偶爾去城外的兵營裡看看,白日裡都待在運城。閑暇的時候還會換下軍裝,下巴貼上胡子,戴着帽子,喬裝一番去學校裡聽陸沅君上課。更讓人不明白的是,封西雲閑的時候還挺多。一個禮拜五堂課,封西雲能來聽三回,從頭聽到尾。下課了還要送陸沅君回去,攔着不讓學生們提問,生怕自己盯了許久的瓜,被别人扭了去。“我不走。”封西雲搖搖頭,出口的隻有我不走三個字,心裡頭的實話是别的。我不敢走,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走。“那邊已經安頓好了,本就離的不遠,運城剛剛歸到了我的地盤,需要我在這裡鎮守。”封西雲的理由冠冕堂皇,讓人找不出質疑的地方來。李勳來撇了一眼封西雲,虧你以前還笑話我,給你個鏡子瞧瞧自己什麼德行。不過不走也有不走的好處,李勳來壞笑着從椅子上起來。“街面兒上都是你的兵……”和方才一樣的開頭,後續卻有些不同。“在城外駐紮,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幫着挖下水道吧。”李勳來從東洋那邊請了人,專門來做運城的下水,管道都訂好了。本打算等秋收過後,雇傭進入農閑的佃戶。弄好了以後,明年盛夏雨後路上就不泥濘了,總比出不了門好。但現在看着封西雲,李勳來又有了别的打算。反正封西雲也要給手底下的兵發饷,這不是一茬錢辦兩茬事嘛。可不成想,封西雲立刻便拒絕了他。“我的兵不幹粗活。”市政樓裡的錢要是不夠,封西雲可以出錢貼上,愛雇多少佃戶就雇多少佃戶,不要打他兵的主意。再說了,城外的兵也不都是閑着,封西雲有别的打算。從鄉裡縣裡湧來城中的百姓越來越多,有的是為了多掙幾個錢,還有的是因為家裡頭是在呆不住了。一年到頭種點谷子麥子,山上的土匪沖下裡,一個晚上就搶沒了。日子不好過,便拖家帶口的來運城讨生活。封西雲之所以不走,還有想上山繳胡子的念頭。好在運城的胡子不成氣候,整個山寨也沒有幾把洋槍,大多還是靠砍刀來劫路。對于封西雲手底下的精兵強将來說,不堪一擊。“城裡已經安定下來了,明天我就叫他們紮在城外,沒事不進來。”天天在城中巡視,也的确容易吓着人。本來沒有事,再把陸司令手底下那幾個性格軟綿綿的團長也逼急就不好了。被忽略了許久的陳升和見他們沒打算幫着自己解決問題,收拾了東西,打算回銀行去。市政樓有休沐的時候,銀行可沒有。萬一再有人來鬧事,他作為行長不能不在。“别忘了找人去冀北大學,替學校收一下學費。”陸沅君在陳升和離開之前囑托了一句。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吳校長答應,陳升和可不能給搞砸了。“等等!”陳升和還沒出門,李市長就喚住了他,親切的并肩走了上去。“我們順路。”當然,李市長去的可不是運城銀行,而是運城銀行對面的花花世界。對曼麗的那股勁兒已經過去,漸漸淡了下來。花花世界裡來了一位東洋舞女,模樣雖不如曼麗,勝在有異域風情,總讓李勳來想起在東洋留學的那段日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片刻的功夫,屋内隻剩了陸沅君和封西雲兩人。整棟小樓裡也隻有幾個值班的人,他二人留下也沒有意思。“帶你去我那兒看看吧。”封西雲起身,将身上衣服的皺褶扯平,芝蘭玉樹。“南春坊的花園别墅,剛收拾好,你還沒去過看過。”南春坊的花園别墅是照着洋人的房子蓋的,電燈電話,能抽水的洋馬子,一應俱全,應有盡有。以前的形容闊氣的人家,那都是夾竹桃,石榴樹,一口大缸金魚遊。近來世道變了,就得加上電燈電話自來水。花園别墅的房子裡頭一茬新,大紅色的背面兒和褥子,要是陸沅君願意,明天就能辦酒席住進去。沅君早就知道封西雲在南春坊置辦了房子,但一直也沒過去看。一來,南春坊住着自己的舊友曼麗,陸沅君怕見了不曉得說什麼。二來,洋人多的地方,她不想去。但既然封西雲開口了,陸沅君也不好拒絕,點點頭道。“成。”出了市政樓,沒有坐等在門口的汽車,封西雲和陸沅君搭了輛能坐下雙人的黃包車。天氣轉涼了,師傅轉過頭來說。“先生,夫人,您挨着坐。”人力車當然比不上燒油的汽車,兩條腿跑不過四個輪子。好在兩人也不着急,就慢慢的在街頭走着。運城四處都在忙碌,商鋪換招牌,到處都有招人的告示,一派欣欣向榮的風光。李勳來把東洋那一套都搬到了運城來,新鮮是新鮮,有用也的确有用,可當陸沅君看到株式會社幾個字的時候,心裡頭就不大高興了。“我總覺得不大妥。”在往南春坊走的路上,四合院兒越來越少,帶着小尖尖的洋人公寓越來越多。偶爾還能在人群裡,看見幾個長着黃色的頭發的。洋人湊在人堆裡看熱鬧,人堆把他們當成了熱鬧。拉洋片兒的人吆喝着西湖景,一個大子兒看一眼,什麼招人說什麼。“先讓他做做看,三兩年要是不行,我們再找别人嘛。”如今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才子。封西雲安慰了下陸沅君,一手往遠處人群裡指去。“你瞧!”說是看,但更多的還是聽。“說開船,就開船,運城百姓我帶你們上江南。”拉洋片兒的叫賣聲打老遠就傳了過來,黃包車上的陸沅君和封西雲都聽的清清楚楚。“江南有個城隍廟,是一左一右兩根旗杆。”旗杆有什麼可看的,陸沅君也好,圍在拉洋片兒周圍的百姓也罷,都偏回了頭,不再看了。“旗杆上寫的啥?親媽媽砍死了親兒子,是大卸了八塊啊!”陸沅君打了個冷顫,肉眼可見,圍在那人旁邊兒的人統統閃到了别處去。“你叫我看什麼?怪瘆人的。”陸沅君轉過頭,朝封西雲問道。封少帥暗暗的在掌心掐了一把,和自己想象不大一樣。“我昨天路過的時候,拉洋片兒的說的還不是這個呢。”前一天封西雲路過的時候,拉洋片兒的詞是‘頭戴白來身穿孝,小姑娘墳前雙膝跪,磕頭就把爹來喊。’‘爹呀爹,你咋走的這麼巧,閨女十八你走了。三年守孝期一過,女婿早跟了别人跑。”封西雲雖沒有跟别人跑的意思,但讓沅君聽一聽,興許能改變心意也說不定。黃包車一路向前,過了個路口,就到了洋人的地界。外頭的喧嚣轉瞬既逝,南春坊裡寂靜的隻有蟲鳴。過往的路人也比外頭少,偶有幾個走過,也都輕聲細語的,不會扯長嗓子喊叫。師傅跟着封西雲的指示,一路往裡頭跑,停在了一幢小樓前頭,見門口守着當兵的,說什麼也不敢收封西雲的錢了。以往運城兩個劉團長,就穿着這種衣裳,坐黃包車從不給錢就不說了,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打人呢。“您收着。”封西雲把前塞進了師傅的褡裢裡,扶着陸沅君從車上下來。門口的衛兵頗有眼力,見少帥帶陸家小姐回來,早早就把門打開了,排在兩邊敬禮。封西雲給了他們一個眼神,這些人就收了動作,撤到了陸沅君看不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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