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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命運盡頭(第1頁)

時光依舊平淡如水,小榮安也一天天長大成人,因為在學堂表現優秀最後還被安排到了當地縣衙當差,每日忙的同樣早出晚歸。年紀到了十裡八鄉說親的媒人一下子也多了起來,榮安他娘便開始忙着張羅孩子的婚事,直到洛城花燭動,戚裡畫新娥,嬌美的新娘被一路吹吹打打風風光光的迎娶近了門。兒媳婦出身富戶心善賢惠,婚後将榮安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對淩泉他們夫婦也很孝順,淩泉自然是打心裡無比滿意。

榮安不願意搬出去便一直和淩泉夫婦住在一起,宅子夠大每日也很是熱鬧。四年後他已經有了兩個孫子,藥店的事情淩泉主要交給了管事打理,自己更多的則每日帶着兩個小孫子四處玩耍。老話說有苗不愁長,兩個孫子一天天長大,忘掉了過往卻早已習慣現在生活的淩泉也早已從青春年少變得白發蒼蒼,哪怕是榮安的兩鬓也應為常年奔波忙碌而早早斑白。淩泉内人的身體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一天不如一天,竟肉眼可見的逐漸消瘦下去,行醫抓藥多年的經驗讓他心裡隐隐的心慌了許久,這樣的情況他經見了太多,甚至已經猜到了他内人剩餘的時日。上天終究沒有給他驚喜和意外,在他焦灼煎熬了許多個夜晚之後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出殡那他一身白衣佝偻着站在青山之上一個青磚新砌的墳碑旁默默的站立了許久許久,靜靜的細細的回想着當初他醒來之後所經曆的種種時光。他感覺自己的這一生真如那夢幻泡影般,看起來似乎很充實很幸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他的生活,可淩泉内心深處卻總覺得欠缺了什麼極重要的事情,然而自己又完全想不出來,不明白自己缺失的究竟是什麼,隻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在急匆匆當中或許也即将結束,不久的将來在這座墳的旁邊應該也會有另外這樣一座墳吧。

時間依然一刻也不停歇的流轉,暮色蒼蒼的淩泉内心逐漸沒有了過去的活力,他一日一日的就這麼過着等着,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想着今日幾何又到了什麼時令,自己比同齡人多活了多久;可慢慢的他也沒有了心思再記這些,日複一日獨自一人在自己的院子裡日出起身日落休息周而複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兒子榮安便不再過來看他,兩個孫子也将他鎖到院子裡,每日隻有一個老婆子按時給他送飯。剛開始他内心為此不開心了好些時日,可時間久了自己也慢慢想開了,不見人就不見人吧。生老病死人離别這些都是由緣分注定,那是半點也不由人的,緣來則聚緣去則散,或許不知道多少年後有緣分的兩個人還會在另一時間另一個地點再次相見也不無可能,想想到時候必然會是另外一番有趣的光景吧......

再後來自己的兩個孫子似乎互相鬧矛盾,最後長孫搬了出去之後便再無消息傳來;小孫子讓人又将那把鎖給打開将他接了出去。小孫子及他内人對他平日裡也很是照顧,小重孫時不時也會來他院子裡玩耍,他看着眼前小重孫滿臉歡笑的樣子,一時讓他想到了那時候的榮安來,雖然也是自己的骨血一脈,隻是小重孫的長相已經和他基本沒有什麼相同之處。

再過了不知幾年光景,這年全城災荒、田裡絕糧,人們忍饑挨餓死了很多人。鬧饑荒的日子自然盜匪橫行,世間很不太平,淩泉知道小孫子一家人過得必然也極是艱難,于是将自己過去所留的一罐積蓄找了出來,在某一天夜裡費盡力氣般到了孫子一家門口。一輛馬車停在院前,上面放了好些個箱子行李,淩泉看了一眼然後拐到院子裡,剛進門碰巧也看到了滿頭大汗的小孫子,隻是此刻的小孫子也已經白發爬滿了頭,圓圓的月亮明晃晃的照着院子也照着院子裡的所有人,淩泉看着眼前滿頭大汗一語不發的白發孫子及身後的婦人和青年,再看了看小孫子的院子,一股強烈的陌生感和疲憊感直沖他的心頭,這是淩泉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孤獨了如此之久。小孫子看到忽然出現在門前的老人顯得很是慌張,不知所措中急忙将淩泉手裡的那個陶罐接了過去,顯然陶罐意外的很沉,讓他差點脫手摔倒地上。隻是當他借着月光看清楚陶罐中的物件時,小孫子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然後抱着淩泉的腿大聲哭了起來。淩泉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對方寬厚的肩膀,擺了擺手将其扶起身來,也不再有什麼言語,佝偻着背背着手開始緩緩的轉身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

淩泉獨自一人站在自己的院子門口,伴着明亮至極的月光,看着院内熟悉無比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輕聲感歎歲月匆匆,卻早已物是人非。在這裡他已經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月,原來的一顆小樹如今占了大半個院子,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可仔細看又有了幾分陌生,這種感覺就如那天醒來一樣令人恍惚的不知真假。淩泉默默的在院門口站了好久好久,他腦子裡不斷想着自己這一生生的意義,死的意義,如今看起來似乎都無意義,一切或許都是那緣分使然。緣來緣去、緣起緣滅似乎都産生于冥冥當中,或許存在于自己的一念之間,還可能産生于自己根本看不見的因果輪回之内。他想着自己作為因或許再入輪回之後的将來某一天還會有如今相似的果,循環往複因果輪回無休無止,想想也是無趣的很。若他為果,又是被怎樣的因所影響産生?他想要尋找内心如此多年的疑惑,他不斷探尋内心最根本的聲音,自己最渴望的是什麼,為何自己如此渴望,又需要如何去做?他擡頭看着天空的皎皎明月、點點繁星,忽然一道刺目的亮光照射了下來,照亮整個世界,他塵封的内心被一下打開,瞬間變得清明通透、再無微塵。淩泉擡着頭顯得很是高興,原本暮氣蒼蒼的模樣猶如古木回春一般,重新變化成了青春年少的模樣。他再次低頭看了一眼院子裡的一切,緩緩将自己居住多年的大門鎖了起來,這時天空露白、金雞破曉,淩泉的身影随着一陣風吹來化為一片塵粉,消散在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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