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猜想,應該是有人來定期打掃的。可到底隔多久來一次?她拿不準。不小心吓跑了那夜的小賊,她悔之又悔。而眼下能盼着的,怕也隻有不知來期的清掃之人了。不知睡了多久。吵醒她的,是門外整齊沉悶的腳步聲。阮綿綿迷迷糊糊坐起身,揉揉眼,還沒醒徹底。門鎖“咔哒”一聲響,緊閉數日的門毫無預料地開了。午後和煦的陽光直直照進來,門外一人逆光站着。那是個極好看的青年,二十七八的模樣。身披玄色鶴氅,隐約可以窺見裡頭鴉青色的錦袍。他個子很高,眼尾一顆淺淺的褐色小痣。鳳眸狹長,矜貴而威儀。阮綿綿眼角濕潤了,她揉揉眼,又掐了下胳膊。她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夢中。可胳膊傳來的痛感讓她瞬間清醒了。她眼淚汪汪,嘴唇微顫,重逢的,”年輕的帝王輕笑,哄着,“再多喊幾次我的名字。”“混蛋,顧延瞻!你混蛋。”她眼圈紅了,如他所願。聲音軟軟的,帶着百種委屈,藏着千般思念。話到最後,軟得不像話。“連澤……”她一字一字地念着他的名字,認真而專注,“叱、戮、連、澤。我回來了,回來了……”她委屈地撲進他懷裡,用力抱住他腰身。一樁樁數着自己的委屈。“我被關了好幾天,這裡好黑;我還吓跑了一個小賊,他把我當作索命的女鬼了。”“不怕。含章,我來接你了。往後你再也不會被關着了。”年輕的帝王耐心哄着。那低沉的聲音裡,透着不加掩飾的愉悅。陛下不近女色在北地是出了名的。何曾見他對女子如此伏低做小,如此溫聲細語過。衆侍衛訝然,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赫飒率衆人在東城門候駕。可等了許久,也不見陛下一行人車馬。得力下屬湊近他耳邊,遲疑道:“将軍,是不是先前的消息有誤。浮盈花花期未過。陛下往年這時候,都會一直待在合勒雪山那邊,直至花期結束。從未、從未提前回過王都啊。這次……”屬下沒再往下說了,可意思卻很明顯。赫飒擡手止住了他的話。此時,又有騎兵來報。“将軍,陛下已經回宮了。荀統領說,陛下是帶了一小隊人馬,從西城門抄近路回王都的。大隊人馬還在後頭。”禀報完正事,小兵又遮遮掩掩,說起聽來的傳聞。“聽說陛下回京後,先去了一趟舊時王府。帶了個……”小兵猶豫着,撓了撓後腦勺,“帶了個……姑娘回宮。”可出乎小兵意料的是,他們将軍卻沒有很驚訝的樣子。隻皺眉低聲喃喃:“難道那小郡主真回來了?”小兵不敢問小郡主是誰。但他隐約想起,陛下原配,伏涼王府曾經的主母,好像也曾是位郡主……【終曲】蒼闊的天空下,雄鷹展翅飛向遠方。其身影漸漸化作褐色的一個小點,隐沒于天邊。它會去哪兒?于何處落腳暫歇?其終途又在哪片地界?誰也不知道。索恪望向天際消失的鷹。他想,人的命運,或許就像這蒼鷹翺翔的軌迹。總是充滿了難以預料性。不然……他如何能以父不詳的身世入主東宮,又接掌了帝位,成了這萬丈山河的主人。而他命運的軌迹,也經曆過一次巨變。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卻好像……從未褪色過。年輕的帝王負手而立,望向遠方,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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