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來得很快。
康勝在夢裡将自己所有的遺憾和囑托都告訴母親,之後,便離開了夢境。
康勝之後,是另一個叔叔。
那個叔叔的執念,竟然是沒有吃到家門口那家鹵味店新出的鹵鴨腸。
“沒辦法嘛!我這人就是嘴饞,半個月前,那家店就已經出新品了。我每次路過都想去買,但要上班。等我下班回來的時候,他們家都已經打烊了。一直耽誤,到現在也沒能吃上!”
鴨腸叔叔滿臉的遺憾。
施渡鄭重承諾:“那明天我就給你買。叔叔,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我有錢,很多很多的錢!”
鴨腸叔叔彎下腰來,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袋,一雙狗狗眼特别明亮,“謝謝小渡!那我已經沒有執念了!
我家裡有個弟弟,今年也正好畢業出來工作了。他比我争氣孝順,以後肯定會好好照顧父母的。我爸媽為人豁達,也不需要我專程去夢裡開解。我去見他們,反倒是給他們留挂念。”
鴨腸叔叔的豁達,遺傳自父母。
他堅信父母一定會走出陰霾,所以此刻,若說有什麼非得去做的事的話,那就是鹵鴨腸了!
最後一個,是張志明。
施渡和小明叔叔已經很熟悉了。
她記得自己離開顧家碰到的第一個活人,就是小明叔叔。
張志明和施渡并肩走向自己的家,語氣和剛才的鴨腸叔叔一樣的輕松,“沒事,都有這一遭的!幹我們這行的,早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了!
我也沒什麼太大的執念,就是想再回家看一眼。也不用麻煩你幫我入夢,我爸媽應該已經趕去派出所了。我就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就走!”
張志明現在還和爸爸媽媽住一起,他上頭還有一個姐姐,今年年初的時候結婚了。
家裡牆壁上,貼着他們一家人的照片,還有張志明從小到大的獎狀。
他走在家裡,像是自己還是一個活人一樣,目光裡滿是眷戀。
很少有人在告别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沒有任何遺憾,走得灑脫的。
要不古往今來,怎麼那麼多人都在追求長生不老?
但人死了,就要認。
張志明招呼着施渡,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的房間裡貼着海報,是早期的香港明星。
“我那時候總是看香港的警匪片,想着自己長大了,也能成為那麼酷炫的警察。結果我自己當上了警察之後,我們這種小片兒警,很難遇到那樣驚險的火拼。
更多時候,要麼是給張大嬸家魚被偷了我們去調查,結果發現是貓幹,要麼就是李大娘和宋大娘吵架了,我們去調解。零零碎碎的瑣事,離我的夢想十萬八千裡,一點都不酷!”
張志明仰躺在床上,像是在觀摩自己的一生。
“但是小渡,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當了警察。雖然我做的都是很小的事,但每一件事都有意義。如果大家需要的是一個解決瑣事的小片兒警,我義不容辭。
我很享受被大家需要的感覺,每一次都讓我覺得很有力量,我是真正活着的。如果非要說執念,大概就是我的夢想才剛實現,我就死了。”
張志明多少有點遺憾。
施渡反坐着椅子,小腦袋搭在椅背上,雙眼眨巴,“小明叔叔,我有辦法可以讓你繼續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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