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壽的腳步猛地頓住,雙手用力抓緊相框,不确定地又喊了一聲:“媽媽?”
一聲很輕的低喃傳來,“兒子,媽媽在這兒呢!”
眼前黑氣濃郁,王永壽看到一個很瘦很瘦的光頭鬼影,從幼兒園裡緩緩走出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呆呆看着,目光癡癡。
朱翠雲走到他跟前,一雙溫柔的眼眸注視着他,伸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臉,“我的兒子都長這麼大啦!真帥氣,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她以為王永壽看不到自己,而剛才的呼喚,隻是孩子深夜郁悶的發洩。
手指從孩子的眉眼滑過,血淚滾下,哽咽道:“我應該看着你長大才對……可我找不到你們了!我不知道你們去了哪裡,隻能到處走,到處走……
我走啊走,就到了你小時候的幼兒園,然後再也出不去啦!兒子,媽媽真想親眼看着你長大!”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會在深夜裡想起媽媽。
王永壽已然回過神來,手掌從朱翠雲的魂體上穿過去,“媽媽,我找到你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朱翠雲怔愣,“你……看得到我?”
王永壽連連點頭,“看得到,看得到!”
他碰不到母親,又着急,又無措,“媽媽對不起,我,我誤會了你那麼多年!我和那些人一樣,把你當成罪人!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
二十年來,不是沒有過懷疑。
即便真的是跟着别人跑了,又怎麼會二十年沒有一點消息?而父親偶爾看向照片時,眼神沒有恨,隻有遺憾與懷念。
可他該怎麼去承受母親早已離世的事實?
他甯願她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狼心狗肺地活着!
王永壽跪着磕頭,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媽媽,你打我罵我吧!我該死,我不配當你的兒子!”
朱翠雲蹲下來,想要将兒子扶起,可雙手一次次抓空。
她無奈地笑了笑,聲音一如從前的溫柔:“沒關系,不是你的錯。是媽媽故意讓你誤會的!
你恨着媽媽,總比一直等着媽媽回來好。你是我生出來的兒子,我了解你。要是讓你知道我死了,你怎麼接受得了這樣的現實?”
所以她精心策劃了一場誤會,讓兒子帶着恨意茁壯成長。
朱翠雲看着長大成人的兒子,眼神又輕又柔:“不過,我現在有點後悔啦!兒子,是我讓你錯過了我們最後的相處時光。我後來想了想,你應該會很遺憾。”
可落子無悔,他們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她在信裡将自己描繪得十惡不赦,一次次加深王永壽心中的怨恨,以至于後來,王永壽聽不進去王大福的半句解釋。
王永壽滿臉是淚,“我是個糊塗蛋!媽媽都這麼痛苦了,還要媽媽操心!”
在母親的彌留之際,必定也是擔憂着她,才會至今還在這陽間遊蕩。
朱翠雲雙眸彎起,“你是我兒子,我不操心你,操心誰?這二十年,過得很辛苦吧?和媽媽說說,給我補補課。”
王永壽擦着眼淚,絮絮叨叨将這些年的經曆道出,自然隐藏了不愉快的部分。
不遠處,王大福看着王永壽對着空地說話,擦了擦眼角。
陳小偉問道:“你不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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