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的人除了李瑞英,大家都聽說過夏福根的這段經曆,此時每個人仍然安靜地聽着。夏福根拭去臉上的淚珠,繼續說:“我被工友夾在中間,大家拼命遊水,也不知道方向對不對,更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我們在精疲力竭的時候,就抓住井壁上能抓得住的東西,大家稍微歇一會。班長再三叮囑我,無論多麼睏,千萬不能打盹,萬一手松開,被水卷走就完了。”
夏福根繼續說:“當時我們又冷又餓又疲乏,更糟糕的是,四周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井裡的哪個位置。我們在黑暗中尋找亮光,許多時候是順着水流方向漂遊,累得實在吃不消了,就抓住井壁歇一會。這樣反反複複上百次,還是沒有發現亮光。就在大家絕望的時候,井裡隐約傳來喇叭聲音,班長說肯定是搜救隊來了,要大家互相抱住别動,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呼救。大家一起呼救了幾遍,終于喇叭聲音越來越清晰,過一會兒,遠處射來了手電筒光,接着幾條橡皮船劃到跟前,我們終于獲救了。”
夏福根抹一下眼淚,繼續說:“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怎樣出井口的?因為擔架擡出去之前,我被蒙上了眼罩。我隻聽見礦上領導用電喇叭,向大家報告獲救工人的名字,還聽見礦上的家屬,呼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當時我心裡激動啊,眼淚刷一下流出來,不知哪來的力氣,我在擔架上振臂高呼:毛主席萬歲!共産黨萬歲!我這麼一喊,擔架上的其他工友跟着喊,現場的家屬也一起喊,呼喊聲響徹整個礦區。”
包房裡的女服務員也在聽,夏福根發現她吐了一下舌頭,臉上流露出懷疑的神情,似乎不相信他說的話,于是對她說:“我講的都是實情,這是我親身經曆的事。你們年輕人可能會不信,但是在那個年代,我們就是這種思想感情,不相信的話,可以回去問你的爺爺和奶奶。”
夏福根接着說:“我在醫院裡昏睡了二天,第三天醒來後,有個護士對我說,我在礦井裡被困了四十多個小時。那天在井下被困的礦工,總共有一百多人,有三個人不幸遇難,其中一個是我們班組裡的。我至今記得班組裡的那個遇難工友,他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工人,家中有年邁的父母,還有三個子女。班組裡的工友都很悲痛,後來大家一起回憶,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同大家分開的?可能是在被水卷走的一刹那,他根本來不及呼救。”
夏福根講完了,李瑞英問他說:“後來的經曆呢?接着說給我聽。”夏福根笑笑說:“後來的經曆比較平坦,77年恢複高考,我考取了華東紡織學院,畢業後分配到一家紡織廠工作。我從技術員幹起,然後是車間主任、廠辦主任、最後升到廠長。再後來我被調到公司裡幹了二年,接着又去局裡工作。上海紡織行業改制工作完成後,我留在控股集團工作,一直幹到退休。
李瑞英豎起大拇指,對夏福根說:“不愧是同學中的翹楚,令人欽佩!”夏福根笑着說:“你擡愛了,同學中真正的翹楚是伯誠兄,你應該請他講講創業的經曆。”唐伯誠對李瑞英說:“我沒什麼可談的,倒是應該請女同學談談,因為在她們的身上,有許多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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