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楊家阿爺死前,心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兒子,和剛買回家沒兩年的老黃牛。
聽徐氏說,楊家阿爺生前不知道看到哪個地主老爺家的黃牛脖子上挂着個鈴铛,他覺得那鈴铛随着黃牛的走動,發出的聲音很是悅耳。
于是楊家阿爺便想着,等他以後買了黃牛,也要買個鈴铛挂在自家黃牛脖子上。
隻可惜,楊家阿爺當初買黃牛的錢都是找人借了些才湊齊的。
等真把黃牛買回來,楊家阿爺想着還是等把欠人家的錢都給還上,再去給黃牛買鈴铛帶。
可還沒等楊家阿爺把欠的錢還完,他人就不行了。
臨死前,楊家阿爺曾拉着兒子的手交代,等有了錢,記得給家裡的黃牛買個鈴铛帶。
楊家阿爺剛走時,楊來順還把要給黃牛買鈴铛這事挂在心上。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等他把欠的錢都還清了,家裡的孩子卻漸漸長大,需要用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
于是他就把給黃牛買鈴铛的事一拖再拖,直拖到黃牛摔死的那天,楊來順都沒能買個鈴铛給黃牛戴在脖子上。
如果事情隻是這樣,楊來順也不會對一個黃牛鈴铛有這麼深的執念。
主要還是因為當初楊來順帶着二兒子楊柳林,駕着黃牛車去石堡鎮買東西回家的路途中,天公不作美下起暴雨。
二人一黃牛在半道也沒個可以避雨的地方,隻得冒着雨往家趕。
結果也是不趕巧,他們在隻容一輛牲口車經過的道上,遇到一輛騾子拉的車。
雙方一搭話才知,那騾車上拉着一位在家中摔倒的老者。
老者所在村子的赤腳大夫說老者傷得比較重,他看不了,得去找鎮子上或縣城裡的醫館才行。
所以這會兒老者的家人趕着騾車,急着送老者去醫館看診。
騾車上拉着傷者,楊來順這邊也沒什麼急事,自然是想着要給對面的騾車讓道,讓對方先走。
隻是他們一行現在所處的道路太窄,加之天上再一下雨,本就坑坑窪窪的土路變得泥濘不堪。
楊來順要是想給對面騾車讓路,就得原路返回,等到了寬闊的道路,再掉頭回家。
可就在楊來順指揮着黃牛讓它掉頭時,突然間,一道閃電割破天空,接着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
這聲巨雷直接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吓到了,黃牛和騾子也同樣被雷聲給驚着了。
因着當時黃牛在掉頭,距離騾子也比較近。
結果被天空中的雷聲一驚,黃牛和騾子就像瘋了一樣,直接就互相撞擊起來。
場面一時間混亂到極緻,單靠人力根本攔不住兩頭已經發了瘋的牲口。
最後黃牛在和騾子的決戰中,腳下一個踩空,掉進道左邊的低窪裡。
騾子則是因為沒了黃牛這個撞擊物,直接沖下了右邊的深溝中。
這場災禍,給楊家造成的結果是,楊來順從此成了跛子;楊柳林智力停滞;
而黃牛摔成重傷,還沒等楊來順想辦法把它弄回家,黃牛就永遠閉上了眼。
對面那家則是更慘,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老者和他的大孫子當時就死了。
大兒子和村裡一個幫忙的後生也身受重傷。
騾子自然也和黃牛一樣,死了。
那件事過後,楊來順就一直在想,他如果聽阿爹的話,早早地給黃牛買了鈴铛。
有鈴铛聲的提醒,對面騾車上的人是不是就能早點發現對面有牲口車。
那樣兩輛牲口車是不是就可以停得距離遠一些,之後黃牛和騾子即使被雷聲驚到,也不會互相撞擊,造成後面的慘劇。
可惜,如果隻是如果。
慘劇已發生,已經無法再改變。
剩下的就是楊來順的自責和悔恨,還有對給牛買鈴铛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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