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人知的細節(中)
白雪沒有說話,隻是坐在那裡,抿着嘴默默的看着莊依心。 莊依心一臉焦急的等着白雪的回複,等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等到,方才腦袋上面用上去的熱度也似乎降下來了一點,她終于回過神來,眼神裡面有一閃而過的慌亂,不過基本上還算是迅速的鎮定下來了。 “對不起,我是不是剛才有點兒失态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面帶着一點點哽咽的對白雪說,“我對孫琦文的感情還是比較深的,本來以為他出了事之後,我就算是永遠的失去他了,再也見不到他了,結果你提到他的父母願意把他留在醫學院裡面,我就又有了一種可以和他見到面的感覺,所以一下子就覺得有些情緒激動,結果剛剛得到了這麼一點點的心靈慰藉吧,你就又忽然說沒有辦法保存,遲早會爛掉,這種剛剛有了一點希望緊接着又破滅掉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我一下子就有點沒了分寸,希望你們不要見怪。” “那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如果有些冒昧的話,希望你也不要介意,”白雪對她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似乎并沒有特别在意莊依心之前的反應似的,“相比之下,你更在意的是到底是誰殺害了孫琦文,要給他讨回一個公道,要一個交代呢?還是更在意孫琦文的屍體能不能繼續長期的保存在醫學院的這件事?” 莊依心愣了一下,她的眼珠在眼框裡面迅速的左右移動着,然後說:“我自己的話,之前最在意的是誰對孫琦文做了這樣的事情,不過現在我更在意的是他能不能繼續留在醫學院的這件事了。因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你們不是都已經有了眉目了麼?不就是我們學校的姚自強姚老師麼?” 白雪聽着莊依心說話,心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是絲絲的冒着涼氣一樣,她覺得莊依心自己恐怕都沒有意識到,她在談論起孫琦文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種在談論一名死者的意思,反而好像是在說一個活着的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即便白雪自認為膽子在女生當中算是比較大的了,也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大舒服,總覺得看着莊依心的時候心裡面毛毛的。 但是她的那種毛毛的感覺自然是要放在心裡面的,面對着莊依心,白雪還需要表現出足夠的專業性,始終保持着一種鎮定淡然的态度。 “你覺得姚自強殺害孫琦文的可能性有多大?”她開口繼續問莊依心。 莊依心垂下眼皮,說:“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你們更說得準麼?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姚老師有哪方面的嫌疑,你們又為什麼要把他給帶到公安局裡頭來呢?” “你是個挺聰明的人,”白雪好像是被莊依心說中了似的,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确實,我們同事認為姚自強有充分的嫌疑對孫琦文不利,但是問題在于,他現在是堅決不承認,就說這件事情跟他沒關系,兇手另有其人。” 莊依心哼了一聲,似乎是帶着幾分鄙夷的:“這種事情誰會承認?要是他願意承認,那不就等于是自首了麼?我要是他我也不會想輕易的承認啊。你能不能先回答一下我的那個問題?孫琦文還有沒有什麼别的辦法可以處理一下,能夠讓他不再繼續腐爛,基本保持住原來的那個樣子呢?總不至于一點辦法都沒有吧?” “這個問題,你問我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就像你不是警察一樣,我也不是從事人體标本制作方面的專業人士,這種事情我也一樣的不了解呀。”白雪愛莫能助的攤了攤手,“我覺得這種問題,你應該找專業人士咨詢才行。不過如果兇手真的是姚自強的話,作為一個任教那麼多年的老師,居然在操作上還出現了那麼多的錯誤,也真的是足夠丢臉的,實在是太有悖于他的專業角色了。” 莊依心臉色複雜的抿了抿嘴唇,沒有接話,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說:“那你們不是有标本制作的專門人士可以咨詢麼?你們不能幫我問問麼?” “那件事咱們可以過後再去讨論,現在對于我們來說,還是孫琦文這件事有個結論比較重要。”白雪沖莊依心搖搖頭,“我們現在也需要你的幫助。” “需要我?”莊依心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隻不過她臉頰的肌肉實在是太僵硬了,以至于根本不能把表情成功的做出來。 “對,需要你的幫忙,”白雪對她很笃定的點點頭,表情嚴肅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們聽說你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平時學習非常的積極認真,并且還經過了四年的學習之後,留在了學校裡面繼續讀研究生,跟其他在校的本科學生比起來,對學校會更加了解,包括對老師也比較了解一些,所以我們才想要請你幫忙,向你咨詢一些我們現在沒有辦法解決的僵局問題。當然了,我還是坦誠一點說吧,原本我們是寄希望于你或者胡俏的,畢竟她和你一樣,對學校裡面的人和事物都還是比較了解的,并且可能和你比起來,她的人脈也更廣一點……” “人脈廣有什麼用,她的心思什麼時候用在學校裡面過。”莊依心一聽白雪這麼說,臉色頓時又陰沉下來,“成天滿腦子都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怎麼去跟别的男人糾纏不清,搞得自己跟人家關系有多特殊似的!你們問她也是白費,我就這麼和你們說吧,她就是個繡花枕頭,大草包。” “嗯,反正今天我們找的也是你,如果你能幫我們解開現在最大的難題,我們就不用再找胡俏了,”白雪對她點點頭,“現在姚自強不肯認罪,有一個非常讓我們犯難的理由,他說就算他住在解剖樓裡面,占了天時地利,那想要對孫琦文下手,總要把孫琦文給騙到他住的解剖樓裡面去才行啊,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找到這方面的相關證據,證明不了他确實把孫琦文給騙過去的事情。”
不為人知的細節(下)
“為什麼證明不了?”莊依心皺了皺眉頭,開口問。 “因為我們沒有找到孫琦文在遇害之前進入解剖樓的證據,孫琦文最後在學校附近被人看到的時候,并不是在解剖樓,甚至不是在解剖樓附近,也沒有人能夠證明姚自強和孫琦文在那段時間有過接觸,所以我們想要确定姚自強的嫌疑,真的很難。假如不能确定姚自強的嫌疑,那我們就還得繼續查下去,畢竟孫琦文的父母已經明确的表了态,無論如何,必須要找到兇手,給他們一個交代。”白雪煞有介事的歎了一口氣,很發愁的樣子。 莊依心的眼珠在眼框裡面來回移動,過了一會兒才說:“這有什麼不好查出來的?你們當警察的總不至于想要收集這麼一點線索都收集不到吧?難不成姚老師就因為自己住在解剖樓裡面,就一定要在解剖樓裡對孫琦文動手麼?那個時候我們學校都還沒放假呢,學校裡面到處都是學生,解剖樓裡也有不少人還有課沒有上完,那種情況下,姚老師怎麼可能在學校裡面對孫琦文動手呢?這根本就不合理啊,難道他那麼大的一個人,不會在外面找個什麼地方麼?”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我們當然也是考慮過的,隻不過還是那句話,卡就卡在沒有找到關鍵證據的這個問題上了。”白雪愛莫能助的攤開了手,“我們後來考慮的是,就算人是在外面處理的,但是發現總是在學校裡面發現的吧?那麼大的一個人,一具屍體,或者說是一個制作不怎麼合格的人體标本吧,那麼大的一個體積,要怎麼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孫琦文的屍體給帶回到解剖樓裡面,還不被人發現呢?這不就是一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了麼?我們現在就是卡在這裡的。所以現在我們證明不了姚自強的嫌疑的話,就還得從其他跟孫琦文關系匪淺的人身上進行深挖。哦,對了,姚自強之前還提過說,他有懷疑過什麼人是殺害孫琦文的真兇,但是他又沒有回憶清楚,我們也不确定這是不是他的緩兵之計。” “那當然不可能是光天化日的就帶着一具人體标本走來走去啊,長長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的。”莊依心很顯然是有些着急了的,她聽了白雪方才的那一番話之後,似乎有一些情緒焦躁起來,“當然是要用什麼東西裝起來了!” “我們也知道不可能是直接帶着屍體走來走去,”白雪臉色陰沉下來,似乎因為莊依心的話有些不大高興了,“但是尋常的旅行箱,我們測試過了,最大的那種可以供飛機托運的大箱子,也必須要蜷縮着才有可能被裝進去,孫琦文都被制作成了标本了,身體僵硬,根本沒有辦法彎曲,是不可能用那種行李箱來進行搬運的,姚自強也抓住了這一點,用來反駁我們的懷疑。” 莊依心也看出了白雪臉色的變化,她很快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想了想,對白雪說:“是這樣的,我剛才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好像有一段時間了,我看到過姚老師把一個低音提琴的琴包放在了解剖樓的一間庫房裡面,當時我也沒多想,因為那個庫房也不是誰專用的,裡面放了不少的雜物,都是一些老師臨時沒有地方收,就先寄放在那裡的,等過一段時間再取走,我也幫我導師去送和取過幾次東西,所以才會剛巧看到了姚老師去送琴包,當時我還有點驚訝呢,因為姚老師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那種沉默寡言,比較陰沉的人,不像是很有文藝細胞的樣子,你剛才一說旅行箱裝不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這件事了。” “哦?這倒是很重要的一點,”白雪煞有介事的做了一下記錄,“但是他有琴包這個雖然很值得注意,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他曾經在那個時間段裡面用琴包運過東西去解剖樓,那就很難證實,畢竟那中間有一段時間的監控畫面是被幹擾和破壞過的,我們認為姚自強有可能是準備了某種用來幹擾監控攝像頭的工具,隻不過暫時還沒有找到,我們打算近期再去他的住處搜查一下。” 莊依心沒有說話,眉頭微微攏着,抿着嘴唇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是正在神遊一樣,白雪見狀也不催促她,隻是暗暗的觀察着莊依心的表情變化。 莊依心似乎是有些焦慮起來了,她的沒有始終皺着,和最初的那種局促不同的是,現在的她看起來頗有些心煩意亂,并且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在白雪又問了她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之後,莊依心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你們還有什麼别的事情麼?如果沒有什麼其他比較重要的事情需要問的話,我想回去了,學校那邊我今天其實還有不少事情,如果不是為了幫孫琦文盡一份心力,我也不會放下手頭的事情不做,跟你們過來這一趟。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那邊的事情實在是不能再耽誤了,不然真的被胡俏抓到這個機會去導師那裡說小話,可能對我影響也不太好。” “哦,好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們忽略了這個問題,那我這就開車送你回去吧!”白雪一聽這話,連忙站起身來,一臉歉意的對莊依心說,“畢竟是因為要配合我們的工作,所以才耽誤了正經事,我們送你回去,幫你跟你的導師打個招呼,不給其他任何人說小話給你添亂的機會。” 莊依心沒有接受白雪的這個好意,連忙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抓緊一點時間的話,導師說不定還沒有發現,你們去跟他打招呼,反倒把這件事抖出來了,我導師很不喜歡我們放着自己的正經事不做,去管閑事。” 說完之後,她就起身準備要走,急匆匆的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開口問白雪:“你們會去和标本廠溝通一下,盡力挽救孫琦文的人體标本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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