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拿起其中一卷,緩緩展開,眸光難掩贊歎。“門主确認,魏親王的機密藏于此畫?小王曾借了堂姐那幅,盯着看了大半月,也沒瞧出端倪……”他左看右看,細細卷好後又攤開另一卷。阮思彥并非親耳聽祖父講述,而是從其當時的言行舉止、神态動作中揣摩,推斷此作至關重要。對應那句“留待後世人定奪”,且那段時日,阮老爺子終日閉門對畫靜思,可見是把秘密留給了徐探微夫婦。這些年,他原有數次機會,暗中奪畫。但蕭桐、平家、洪朗然皆将此畫藏得嚴密,阮思彥屢次派人潛入三家府邸,皆無所獲。另外兩位保管者,一位因被他拿住把柄,锒铛入獄。抄家時,晴岚圖悄無聲息落入他手。還有一人則為長輩,病故後,子女流散,畫作遺失,晴岚圖幾經周折到了信安大長公主手中,被自家侄女銜雲郡主強行讨去。去年春,阮時意亡故,阮思彥一心奪取晴岚圖。然則聽聞堂姐助養的孤女奉遺命四處索讨,他暗覺可先讓小姑娘忙碌,屆時坐收漁人之利。“咦?不對……”齊王連看兩卷後,乍然驚呼。阮思彥回過神:“怎麼?”“這時,依稀覺察印章的邊緣不夠硬朗。倒像是……臨時以軟物雕刻所蓋?若非有了“赝品”一念,他斷然不會細究。一旦先入為主,猜疑如種子生根發芽。這世上,試問還有誰,能将徐探微之作描繪得一模一樣,而不被書畫界人士甄别出真僞?縱然大名鼎鼎的孫伯延,亦難免殘留三分匠氣……能做到此境界的,莫過于徐待诏。想起徐待诏那張俊朗清貴的容顔,活脫脫如師兄再世;想起齊王方才所言,雁族女王正苦尋容貌長期保持不變者……阮思彥眉峰輕揚,眼底漫過了然。困擾心間多日的謎團,如被豔陽照了個清明透徹,頓時雲開霧散。城西徐府。徐家人齊聚一堂,于閑談中卸下疲倦與别愁。待毛頭随嬷嬷和侍婢出門,餘人陸續退下,徐晟悄聲對徐赫夫婦道:“藍豫立那家夥要告假一段時日去尋姚統領,我怕是得找時間陪着……形勢不明,二位要不先離京暫避?”阮時意明白,長孫此提議,是為以防萬一。倘若姚廷玉真被雁族女王設計逮了,她和徐赫絕不該以身犯險去相救。尤其對方極有可能在受威迫利誘或嚴刑逼供下将二人與冰蓮的關系道出……後果難以想象。徐府的守衛雖嚴,靜影亦身負絕藝,卻敵不過姚廷玉,更何況拿下了姚廷玉的雁族高手?“可……我倆名義上還是未婚夫妻。”阮時意免不了踟蹰。徐晟啼笑皆非:“管它呢!再說,又沒讓你倆大搖大擺結伴出城……祖父大可向聖上請旨,假意去某地,而後你倆藏身于徐家随意一座别院即可。再不濟,讓靜影護着?”“她最近乖乖讀了不少書,你且由她多陪陪你娘吧!”阮時意原想,女兒回國後,她便以晚輩的身份,前去拜訪阮思彥,探一探其口風。如情況許可,說不定能探聽,他對最後那幅晴岚圖的下落是否有眉目。假若他如徐赫猜測的那般,擁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多少會露出一丁點馬腳。但他們真要在風聲鶴唳之際,往未知境地窺探?沉吟片晌,她轉而望向閑得無聊把松子仁排成一條長蛇的丈夫。“三郎,随我去個清靜地,可好?”徐赫擡頭一笑,長眸蜜意潋滟,順勢将那盤剝好的松子仁推到她跟前。“聽你的,全聽你的,這還用問?”徐晟雖知祖父對祖母言聽計從,終究沒想到他會當着自己的面,擺出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之狀。唉,二位趕緊收拾行囊,找處“清靜地”卿卿我我吧!少刺激他這“與意中人朝夕相見卻始終無着落”的可憐人。京郊百裡外,潺潺溪流徜徉着斜陽暖光。赤月國一行人奔走大半天,停至溪邊飲馬小歇,并等待安排食宿者歸返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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